是的,四位。
蓋是因為上個月賈將軍抵達廣東,卻隻在惠州府呆了幾天,便馬不停蹄地去了廣西——那時候人人都以為他實則是想要快點在雷州府落腳,誰知道人家連雷州的土地都沒去踩一腳,直接取道,到了廉州才靠岸。
那也便罷了,畢竟人家是兩廣將軍麼,廣西也不能忽視——可是直到一天兩天三天……廣東這邊的幾位副將可急起來了,這,惠州走馬觀花和廣西長久視察,賈將軍對兩個省的態度也未免太厚此薄彼了吧?是不是對咱們廣東有什麼誤解?或者是接下來資源重點要傾斜廣西去?
【嗷,這可真說不準,去年廣西將軍才因為瀆職而被撤了,當時連禦史都差點沒交代在那山窩窩裡頭,聽說陛下很是震怒。所以賈將軍在惠州的時候不肯久留,又要另擇將軍府選址,說不定都是因為陛下旨意,叫他多關注廣西啊!這就難怪了,雷州這個地方,雖然也是窮山惡水,但是交通便利啊,仔細論起來,去廣西南寧比來咱們廣東的府城廣州還要近呢!】越想越是覺得有道理,廣東駐軍的三位副將哪裡還能安穩坐得住?交代了部下日常事宜之後,便奔赴雷州府了。
到了雷州,發現扣除他們路上的時間,已經足足大半個月了,賈將軍還沒有回來,於此,粵西那邊的副將還帶回了一個叫眾人心中更加一沉的消息:“廣西那邊在開什麼掃盲班了,我聽說口號喊得震天響,說什麼爭取做到軍中無人不識字……嘖嘖!”
掃盲班啊!誰不知道啊,黑省那邊聽說從前兩三屆武科試開始,就屆屆能考出十好幾百的武童生,靠的是啥?是賈將軍在軍中弄得那個什麼掃盲班!
原先兩廣這邊的人是不信的,軍戶人家,粗手笨腳,能乾那讀書寫字的活兒?不可能不可能!黑省能有那麼多人考中了武科,一定是因為賈將軍從軍中抽了一些重點苗子,重點培養的。
等到去年,雲南臨滄區區一個縣城附近的駐軍裡頭,考出了十個武童生之後,南邊才真正被震撼了!
十個武童生是什麼概念?整個廣東都未必有軍戶能在一屆武科之內考上這麼多人,廣西雲南那邊土人在軍中比例不少,所以上線率就更慘一點。
如是反常的情況,自然因為周邊關注,細細打聽之後,眾人才知道,雲南臨滄新任的千戶姓賈,上任之後沒多久就給他手下人開了掃盲班!
很快的,賈環的身份就被人扒了個底朝天,與此同時,去年雲貴川粵等西南東南正南之地,賈瑛的大名又再刷了一波存在感。
等到今年年初,賈瑛本尊來兩廣上任,廣東的駐軍們不是不激動的——可惜激動之情被對方敷衍了事的巡視所撲滅了。諸位廣東上下層將領猜測,是不是因為賈瑛本次被委任兩廣將軍的職位,是帶著不滿來的?
等眾人挺失望地送走賈瑛之後,發現人家對廣西可不像對自己這邊這麼不上心。
聽著粵西副將說賈將軍在廣西開了掃盲班,已經挑選了身家清白、腦子靈活的正兵輔兵去學習燒水泥了,後續還會安排軍中將士們學習各種技能班,才抵達雷州的粵北和粵東副將相互看了對方一眼:呆著,必須在雷州呆著,直到賈將軍回來為止。等他回來乾啥?當然是曉之以理、動之以情(一哭二鬨三上吊)咯。
都一起共事這麼多年了,誰還不知道誰啊?這些老小子趕到雷州府的一天,毛副將就摸透了他們的心思,對此,他還是有些得意的:【怎麼樣,前些天是哪些人還對我老毛麵露同情的?現在卻一個一個地過來攀交情。嗬嗬嗬!咱老毛也湊到一回近水樓台先得月!】
等到寶玉等人回來的時候,城門口四位粵省副將便比單誠和賈芸還激動,個個兒都是一副看到了大救星的模樣。
除了這兩批之外,還有雷州府當地的鄉紳、望族、富商等等,挑選了代表,整整齊齊地迎接鼎鼎大名的兩廣將軍。
且不論鄉紳和望族是怎麼想的,反正當地的一些大商人對新來的賈將軍高感度很高——因為前些日子,將軍府建造過程中需要的建材都是他們辦的,人家給錢十分利索,隻要驗明質量過關,當場就可以結賬,半點不會有賒欠。結賬的方式也很有趣,白花花的銀子、輕飄飄的銀票、或者是另有一份單據,標了某數額的銀錢,可去薛家商行雷州府分支處購物。哦,那個薛家商行以前雷州也是沒有的,是將軍府動工的前幾天,在雷州府唯一的正街頭上開起來的氣派小二層。有那膽子大的真選了第三種,然後……就憋著笑回家想要悶聲發大財了!因為,薛家商行裡頭的東西啊,就是原先他們求而不得,想儘辦法想要在找貨源的那些,譬如香皂啊,口脂啊,十三香啊、葡萄酒啊等等等等等。並且,薛家商行還收水果,貼了條出來,不論是椰子、芒果、荔枝、桂圓、菠蘿等等等,都收!都要!
可不要小看商人追逐利益之時的強大動力,反正在寶玉還沒正式踏入雷州地界之前,雷州的一些大小商人們就對他抱有極大的好感了。
寶玉見了這一番場景,倒是心中一樂:【有所求好啊,總是因為想要有更好的發展才會有所求的,這種出於公心(雖然夾帶升官發財的念頭)的渴求,才能夠讓他們徹底地執行我製定的方針政策。畢竟兩廣這片區域,其實物產比黑省就隻有更豐富的!】
所以他對這些送上門來的人都挺和藹,坐在長風背上衝四位副將拱拱手,另對雷州當地‘自發’趕來的雷州府文官班子和‘熱烈歡迎’自己的鄉紳等人微笑點頭示意。
如今他是上位者,這樣的態度反而叫人覺得他有氣場。
當晚,是沒有人不長眼地往將軍府湊的,哪怕心急如其餘三位粵省副將,也不會在人家賈將軍風塵仆仆的時候惹人厭的。
…………………………
到了新造好的將軍府,賈芸和單誠引著寶玉從中門進去,寶玉看了看布局,簡單大方,很是覺得滿意。因為進了大門,也沒那麼多講究了,寶玉叫黛玉掀開馬車的窗簾看看他們接下來要生活的地方。
三月的雷州府氣溫和煦,原本馬車裡坐著竟還有些憋悶呢,原先黛玉隻看過書中說在大明南邊的海域裡,有一些小島長夏無冬,現在看來,雷州府已經比京城暖和這麼多了,也不知道那些書中的小島到底如何炎熱。
黛玉這一路奔波,雖然有些疲乏,但是精神頭很好,看到如是簡約風格又帶著南邊特色的建築,微微一笑說:“這一定是爺畫的圖紙。”
單誠驕傲地說:“爺要求的高處水塔儲水和汙水排放路徑等等叫雷州的工匠們都傻眼了,但是做完之後又說這樣雖然施工的時候麻煩一些,可是一旦投入使用就能明白其中的好處,我告訴他,咱們府不禁他們去彆處給彆人造這個,那些匠人走的時候都感恩戴德呢,還打算不要工錢。當然,我知道的,爺絕對不能讓這些工匠來白乾活啊,還是一文不少地叫他們收下了!”單誠這麼久沒見自家主子,心中激動之情難以言表,忍不住呱呱呱說了一通,然後發現自己好像是話有些多了?遂馬上慢慢收聲。
不過就算是這樣,也叫沒留在雷州府的賈芃等人大吃一驚了:寶二叔還有什麼是不會的?
一旁的賈蓬卻另有見解:“二嬸好厲害,都能看出來是二叔設計的?”
寶玉和黛玉隔著馬車車窗相視一笑,賈蓬覺得自己好像和前不久的二堂哥(賈苒)一樣,被喂了一口什麼。
【不吃不吃,我們不吃!】
寶玉伸手一指東邊,那邊有幾個院子,他撥了其中一個最大的給賈芸、賈蘅、賈芷、賈芃、賈蓬、薛家三寶住。
院子夠大,廂房夠多,並且以後這群大老爺們、小爺們也沒恁多機會住在府裡,所以這樣的安排並不局促。再說了,這些人中,年紀大的三位賈氏族人家境不過一般而已,這樣院子條件算很好了,另外賈璉的一對兒子和薛蟠的三胞胎兒子則是從前兩年開始連軍中大通鋪、上下鋪等等都住過了,現在一人有一個小單間,反而覺得晚上睡覺的時候不夠熱鬨呢,盤算著回頭搬一搬鋪蓋去和好兄弟擠一擠。
眾人收拾完畢,又吃了晚飯,賈蓬都拿眼睛去瞄他哥好幾次了,但是賈芃依然穩得住,並且在吃飯之前訓了自己親弟弟一頓:“你是猴子轉世麼,食不言寢不語都不知道?這麼多年的規矩學哪裡去了?”
賈蓬用力憋。
等到終於大家都吃完了飯,寶玉把先一步回來的七個葫蘆娃喊去書房了。
問了他們一行人去雲南的所見所聞,然後又問運橡膠樹回來的整個過程——其實寶玉並不是不知道,隻是更希望從他們嘴裡聽到他們自己的心得與體會。
薛家三寶年紀最小,便是最先回話的,說的卻是一路吃喝玩樂的花銷,末了做了個總結:這兒的東西可真便宜!
大約這就是,家學淵源……吧。
賈芃和賈蓬兄弟看待問題算是要更深入一些,便說,這兒是因為交通不便,物產送出去不方便,商人弄了貨進來也頗費勁,所以當地土產價格低廉,但是外來的東西卻價格不菲,假以時日這邊和外頭通了水泥路,便是立時會有大變化!
末了,賈蓬神神秘秘地和寶玉說他的一個大發現:“二叔,雲南那邊當兵是不是吃不飽飯啊,我們雇當地人弄整棵的橡膠樹,可是來送貨、幫著搬卸的那些勞力,一看精神氣就是軍營裡出來的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