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每隔幾年,榮國府的管事就得領著下人們在寒冬臘月的時節, 候著城門口, 等出遠門歸來的主子, 這其中要數等寶二爺(如今的寶二老爺)的次數最多。
當然,這次在城門口候著的, 還有兩個金貴人物——萌四爺和芽五爺, 他們特意和夫子請了假,畢竟回來的是他們的親爹親娘, 親自來城門口候著, 方顯其二人的孝心。
今個兒一大早開始出門前上至老祖宗下至芽五爺囑咐了多少遍接人的隊伍一定要背著熱湯熱茶等等等的話就不必贅述,管事半點不敢鬆懈。
這次跟來的管事依舊是單大良, 他一心不敢讓兩位爺凍著, 但是萌芽二人卻不肯在茶樓裡避風, 單大管事隻能小聲呼喝著叫伺候的小子們機靈著點, 站在上風口給兩位爺擋風。
好在寶二老爺等人的隊伍依舊是當天進城隊伍之中最引人注目的存在,才過午時,單大良不費力氣就瞧見了主馬車之後那輛馬車車轅上坐著的自家‘不成器’的兒子。
“來了來了, 寶二老爺他們到了。”榮國府的下人們一陣歡呼。
同時, 萌芽兩位爺也激動地上馬往前迎過去:“老爺!”
這一聲可把寶玉雞皮疙瘩都嚇出來了,但是時下就是這個風俗,萌芽兄弟大庭廣眾之下要是叫爹爹, 怕是第二天就要被人詬病, 尤其賈萌這樣年少英才, 正是惹人嫉妒的時候。
城門口不是敘舊的好地方, 寶玉想著,索性就叫兩個兒子進了馬車去陪黛玉說說話。
萌芽二人也確實想念爹娘妹妹想得狠了,便把騎來的馬交給小廝,然後鑽進馬車。
馬車車廂很大,裡頭坐著黛玉、雙黃蛋姐妹花和赤兒橙兒兩個丫鬟,怡姐兒和悅姐兒看到兩個陌生的男性青少年進來了,一下子還有些茫然。
黛玉一手拉一個兒子,眼神不錯地上下打量萌芽兄弟,口中則是小小聲地對女兒們說:“怡姐兒、悅姐兒,這是你們哥哥呀,還記得嗎,哥哥們不是每年都送給你們很多禮物的呢?”
雙黃蛋是記得自己有兩位嫡親哥哥的,是比芃大哥哥和蓬二哥哥更親的親哥哥,爹爹和娘親說得喊他們四哥哥和五哥哥,並且在南邊的時候隔一陣子也會給她們看親哥哥的畫像……所以她們隻是起初的時候有些生疏和好奇,很快地,怡姐兒就糯糯地問萌芽兄弟:“我和悅悅的泥娃娃是哥哥送的不是?”
“是是是!妹妹喜歡不喜歡?”賈芽心想:【這是我挑的呢,妹妹還記得!不過她是怡姐兒還是悅姐兒來著?長得一模一樣,叫人有點懵啊……】
雙黃蛋同時點了點頭,一旁藏在橙兒懷裡的悅姐兒也伸出腦袋來小小聲地說:“我和怡怡的九連環也是哥哥送的。”
“是啊,悅姐兒解開了嗎?”賈萌卻半點不猶豫地喊了人名兒,並且看樣子還是喊對了。
悅姐兒抿嘴笑笑:“解開了呢,後來的小水車也很好玩兒。”
方才因為認不出妹妹誰是誰而有些沮喪的賈芽一下子又精神了:【那是我做的,嘿嘿嘿!】想著,便拋了個得意的小眼神給親哥。
賈萌根本沒理會蠢弟弟有時候智商離家出走之後賣蠢的行為,而是對著妹妹們揚唇一笑,然後伸手一甩,把手裡月白色的帕子變沒了,變出兩朵淺粉色的大拇指節大小的梅花來。
這一手把戲把怡姐兒和悅姐兒看呆了——比前陣子聽苒二哥哥講他英勇殺敵的故事更叫人吃驚,畢竟聽苒二哥哥講故事再怎麼地也隻有聽的沒有看見的,哪裡比得上現在這樣震撼。
怡姐兒和悅姐兒在南邊被黛玉帶出去的時間也不少,街頭賣藝的草台班子也看過、官眷宴請請來百戲雜耍班子也看過,但是沒有哪一次是這麼近距離地看把戲的,並且耍把戲的人還是自己哥哥!
一模一樣的圓潤甜蜜的大眼睛裡盛滿了吃驚,倒是叫一旁的賈芽暗暗叫了一聲不好:【哥哥這一招太作弊了,這下子,妹妹一定就最喜歡他了啦!】
卻聽見娘親笑眯眯地說:“芽哥兒,來給怡姐兒也戴上。”
原來,賈萌變出來的梅花並非真花,而是芙蓉玉雕琢的一對小墜子,雖不是什麼名貴的玉石,但是勝在顏色鮮活、水頭足,給小姑娘家做配飾恰恰好。
賈萌說這是自己和賈芽一起準備的、送給妹妹的禮物,賈芽聽到了之後,倒是又覺得有些不好意思起來——哥,有好事總不忘記我,你真是我的好親哥!
黛玉很欣慰地看著因為大兒子露了這麼一手,兩兒兩女在第一時間就消除了隔閡,親親熱熱地喊著哥哥妹妹了。
賈萌感受到娘親注視的目光,在哄妹妹的空隙抽了個空衝娘笑了笑,這麼一笑,倒是有幾分小時候的模樣了,恍惚間,黛玉又想到那個才兩三歲就口齒伶俐能夠學大人說話的小娃娃,如今褪去嬰兒肥,成了翩翩少年郎——【一轉眼就這麼大了啊。】
馬車平平穩穩地從城門大街駛到寧榮大街,能夠這麼半點不顛簸,也是托了水泥路和橡膠包木輪的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