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妍春出身之後,頭四五年是妍春黏王氏黏得要命,後來便是王氏這個做親媽的無事也找她,有事也找她——但是這次的事兒不同,這是妍春的婚事,平時一個姑娘家主意再正,王氏也不敢叫她自己拿主意——這也太不講規矩了。
王氏這時候再次真心實意地懷念老祖宗:【要是老祖宗還在就好了,她見多識廣,一定能指點自己怎麼做的!】
所以,目前最好的人選,是她的另一個親女兒,元春。
前次是抱琴五月初來府上送的端午節禮,算起來,元春也有大半年沒見娘家人了,過了中秋便快到重陽了,重陽是老祖宗祭日,去年前年元春都來府上了,今年定是會來的,所以王氏捏著名錄決定先不給自家老爺看。
果然,重陽當日下午,元春帶著丫鬟婆子來給老祖宗上香了,她的一雙子女,因水楨出京做官去、水媛出嫁多年如今又有了身子,倒是不能來給老祖宗上香儘孝。
元春也算是老祖宗院子裡養大的,又到祭日,分外哀傷。
進香過後。
王氏把元春拉到屋裡說體己話,把身邊伺候的丫鬟都打發出去了,又打發妍春去給她大姐姐沏茶,這才悄悄摸摸做賊似的,把大半個月前黛玉拿來的幾張紙給女兒看。
元春細細看了,覺得三個人選都還行,但是又感覺都欠缺了點。
王氏看大女兒也在琢磨,便說:“是吧,我就覺得,這樣的門第,委屈你五妹妹了點。”
先不說門第的事兒,元春斟酌著說:“我估計是五妹妹去找寶玉媳婦說過什麼了吧……”
“這死丫頭,才多幾歲,怎麼膽子就這麼大?說這麼沒規矩的話也不怕傳出去了叫人笑話!還有你二弟妹,居然也跟她一起胡鬨,我說呢,京中好人家定然有的,譬如先前和楨哥兒玩得很好的明郡王世子就很不錯啊,怎麼就挑了這三戶人家出來!我說呢!”王氏可氣壞了。
元春其實也有點兒無語:【我就這麼一猜,親媽,你怎麼就整的好似這事兒就是你親耳聽到過一樣,開始埋怨起來了?這叫我接下去的話該怎麼說?】
妍春敲了門進來:“您就放心,要是能傳出去,也是因為您今天嗓門太大了。”
王氏條件反射就想聽女兒的話,但是又想到:【不對啊,丫鬟們都遠遠地去了,這次是我有道理啊!我乾嘛要噤聲?】
妍春沏茶走到門邊本想輕扣一下門的,哪裡知道自己親媽的誌向這麼大,居然還拿明郡王世子舉例子呢?
“再說了,明郡王世子好,那您這是要找人給我說合了?人前頭未婚妻才死了倆月呢,您就不怕他克我?”妍春放下茶托,準備坐下聽個究竟,順便一眼把小幾上的三張紙都看清楚了。
王氏就算想要女兒嫁得高高的,也不願當妍春的麵說這些,就怕她聽多了,移了性情,好說歹說叫妍春先回避了。
妍春退出去之後,王氏可委屈得不得了:“你看看你看看,我才說了一句,你五妹妹就回了好幾句,也就是我這個親媽能忍了。”
“母親既然知道五妹妹性格耿直,還想讓五妹妹嫁高門大戶?要是真是明郡王家,也確實是不太妥當啊!”外頭人都隻知道明郡王世子倒黴,去年選秀之後定下了世子妃,還沒過三書六禮呢,女方家的曾祖父就病死了,好在未來世子妃本人隻需要守五個月的孝就行了,明郡王通情達理說年後春暖花開在行六禮;然後誰知道呢,開春之後,那姑娘家陪她嫂子去上香,回來就得了風寒,久治不愈,就那麼去了。這下子明郡王世子水星就成了準鰥夫。身為宗親,中秋節的時候元春見到了明郡王一家子,隻覺得明郡王的精神頭實在是不好,瞧著心事重重的樣子。什麼樣的事能叫萬歲僅剩的幾位兄弟之後同他最親的明郡王發愁?元春不想也不敢去深究,但是聽親媽說糊塗話,還是要駁一駁的。
王氏扁扁嘴:“我也就這麼一說,因著我心裡就是有點兒不痛快,寶玉他媳婦兒可是同皇後娘娘交情都不淺的,給妍春找的夫家,太叫我失望了。”
元春知道,親媽這個人,你同她說話,不把話說的明明白白是不行的,便扯了個借口,也是京中被壓下去的流言之一,說明郡王世子也許克妻。
“呀!我竟差點忘了這一茬!幸好有你提醒我,不然我怕是要腦子糊塗叫你妹妹跳了火坑!”迷信如王氏對這些最是敬畏,再不敢提明郡王世子一句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