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片渾噩中, 他飄蕩了數年,不知自己名姓, 也不知所為何來,又所謂何去。
有一個熟悉的聲音在頭頂響起,“葉玉安,你可曾後悔?”
他懵懵懂懂的抬頭,環顧著這片黑暗問道, “葉玉安……是誰?”
那人沉默了片刻,像是不忍的歎息, “你本是天君下界渡劫, 本該一生順遂得道飛升,上一世你卻被心魔所擾,上蒼不忍鬥轉乾坤助你, 你卻因何反而為了俗塵拋卻了身份?”
他茫然的坐在原地,並不知道要怎麼回答。
那人似乎看見了他的蠢樣, 突然笑了起來, 無奈的道, “罷了, 你如今三魂七魄隻剩其一,什麼都不懂, 我又何必問你。”
葉氏皇陵之中,葉玄手中的南柯香才燒至一半,徐天衍就睜開了眼睛,眸中的金色過了很久才消散。
他起身說道, “熄了吧。”
葉玄乖巧的將南柯香掐斷,抬眼間就見師傅已經走到了棺槨邊,慈悲的瞧著裡麵躺著的人——那人十分蒼老滿頭銀發,眉間點著一抹紅——葉玄知道,這是天君下凡的標誌,就跟他師傅的金瞳一樣。
葉玄見過葉玉安,也知道從輩份上算,他要稱一聲叔叔,從他懂事起這人就住在皇陵中,坐擁無數珍寶十分瀟灑快活的樣子。
那一日葉玄正在山下曆練,突然感應到師傅破關而出,匆匆趕到了仙山,就見他望著雲離國的方向,掐指一算,神色不明的道,“天地倒轉陰陽,令無數死魂回歸過往,竟是因你。”
葉玄跟著徐天衍去了皇陵,見到了活蹦亂跳的葉玉安,打了一場三人麻將,將兜裡輸的乾乾淨淨,又抱了一堆陪葬品離開,當時他修為低廉,卻能看到這人渾身上下都是金光,不日就要飛升的模樣,沒想到再見,就已經修為儘失,自此隕落。
他正唏噓著,徐天衍突然抽過他手中的半截南柯香,幽冥之火瞬間燃起,直接燒灼卻不見煙灰。
“南柯香製作繁瑣,需取麒麟角龍鱗孔雀翎,再取心頭血混合,用鳳凰不死火煉製,此世間僅存這一根,不僅通陰陽,用幽火焚之還可養魂。”他說著將那香丟進棺槨,幽火沾上衣物卻不燃,嫋嫋跳躍竟不滅。
葉玉安蒼老的麵容肉眼可見的變回青年模樣。
徐天衍歎了口氣,“當日我過早帶走葉玄,致使其無心皇位社稷,雲離早亡於戰亂,我欠了你葉氏一份因果,今日便來還上。”
“自此你便算是跳出輪回了。雖不能重歸天界,也總比魂飛魄散好,便了了罷。”
他這話落,無形之中似有枷鎖斷裂。
“本是一朝風流客,”徐天衍可惜一歎,“卻為浮雲在人間。”
兩人離開皇陵,不過多久,便雙雙飛升而去。
世事易遷,待南柯香最後一截煙灰落下,幽冥火熄滅之時,葉玉安睜開了眼,從棺材裡坐了起來,他先是茫然的看了一圈,也不知道自己怎麼在這個地方。他從腦子裡回想,發現什麼都想不起來,隻記得自己的名字,好像是叫葉玉安。
他低頭看見懷裡揣著一本泛黃的書籍,名字取得好叫《浮生半日遊》,翻開卻原來是一本春宮圖。
他摸透了皇陵,終於在一個雨夜摸了出去,遠遠就看到一處邪氣漫天,便好奇的轉過去,恰好遇見了一個大學生旅遊團,正聚在一個破木屋裡避雨,穿著奇怪,女孩子露著胳膊大腿,男人披頭散發,說話也奇怪。
有女生見他樣貌不錯,也不像是個心懷不軌之人,便招手讓他進來避雨,“這附近沒什麼其他地方可以去了,你進來吧。”
“謝謝姑娘。”葉玉安端端正正的行了個禮,從善如流的跟進去。
男生看他那樣立刻拍著他的肩,帶著嘲諷的調侃道,“兄弟,古裝電視劇看多了吧?還姑娘呢,看看你這臉,比他們都白呢,你才是那個姑娘吧?”
女生們也捂著嘴咯咯直笑,“彆說,我還真比不上他白。”
葉玉安環顧了四周,確認邪氣是從這裡出來的,被調侃了也隻是好脾氣的彎起眉眼,唇角微勾好整以暇的坐在那裡,沒有絲毫要提醒的意思。
葉玉安學習能力不錯,對他們的用詞連蒙帶猜也猜對了大半意思,這些人是一個學校的,趁著暑假出來旅遊,不顧村民的勸阻非要進山,結果進了山之後就迷失了方向,完全找不到路,偏生又下起了雨,隻能到這間荒廢依舊的小破屋避雨。
哪知道,這間小破屋才是最不安全的地方。
到了後半夜,大家都累的睡著了,邪氣就開始作祟,先是有女生做了噩夢驚叫著醒來,然後就是哭號陣陣,陰風四起。
眾人驚懼的不顧大雨要離開,差點在林中走不出來,又是有人突然發狂抓著人咬,最後葉玉安實在受不了出手將那被邪氣附身的人打暈了,順便咬破了指尖抬手畫了一個符,將那些吵鬨的家夥丟出了木屋。
“總算清淨了。”他掏了掏耳朵,“嘰裡呱啦的,都不知道在說什麼,吵得我耳朵疼。”
然後翻了個身繼續睡。
邪氣&眾人:……
第二天等葉玉安睡醒的時候,雨已經停了,那群大學生縮在角落裡抱團取暖,一聽見動靜就立刻驚醒,滿臉戒備的看著他。
“看什麼看,吃了你們信不信?”葉玉安故意衝他們呲牙,然後好心情的出門伸了個懶腰,太陽暖融融的,曬的許久不見陽光的他舒服的眯起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