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著青竹手中燈籠跳躍的燭火, 沈沅看到撞青荷的那人光著頭, 穿著僧衣, 麵上看來應該是承恩寺裡的一個和尚。隻是若細看, 便見他顴骨高, 麵橫闊, 極剛毅的一副長相。且他褐色僧衣的前襟還不曉得被什麼東西給濡濕了好大一片。
沈沅鼻子敏、感, 已經隱隱約約的聞到一股子鐵腥的血味。又看麵前這個僧人一雙眼在黑暗中極亮極凶狠,落了單的孤狼一般,她禁不住的就捏緊了手心。
青荷顯然也被這人凶狠的長相和目光給嚇到了, 罵人的話再罵不出一個字來,隻呆愣愣的站在那裡。
但那人想必是被青荷先前的幾句話給罵的心中有些惱了,滿是狠戾之氣的目光緊緊的鎖住青荷, 不時的也會瞥一眼沈沅等人。
沈沅心中霎時便有一種感覺, 眼前的這人,隻怕是殺過人, 嗜過血的......
見那人總是不讓道, 沈沅便麵帶微笑的開了口, 柔聲的說著:“這位大師, 家仆無知, 衝撞了您,還請您能高抬貴手, 念在她年幼的份上不與她一般計較才是。等回去了,小女必定會好好的責罰她。”
說著, 又屈膝對他行了一禮。
不管如何, 態度軟和些總是不錯的。總不能真惹惱了麵前的這個人,不然她不曉得到底會有個什麼後果。
好在這人見她態度謙遜,說出來的話也柔和,便冷冷的瞥了她們幾個人一眼,隨即就抬腳繞過她們,大踏步的走了。壯碩的身影很快的就消失在了沉沉的夜色中。
沈沅見他走了,忙低聲的催促著采薇和青荷青竹:“咱們快回去。”
等回了淨房,沈沅隻覺得自己胸腔裡的一顆心還是在突突的亂跳著。
便是在回京的路上遇到水匪的那次她都沒有方才那樣的恐懼過。不過話也說回來了,那次是有李修堯在,她心中是知道李修堯必定能解決掉那些水匪的,但是這次......
沈沅在椅中坐著,竭力的穩了穩心神,然後就吩咐著青荷和青竹:“將咱們帶來的東西收一收,明兒一早咱們就回府去。”
青荷青竹也被嚇的不輕。這當會聽到沈沅的話,她們兩個忙答應了一聲,下去收拾去了。
她們巴不得現在就要離開這裡呢。
采薇此時就出去打了水來給沈沅洗漱,又鋪好了床,請沈沅歇息。
沈沅躺在床上的時候心裡還在想著剛剛的那事。
那人雖然看著是個和尚的打扮,但他那相貌與中原人卻不怎麼像,倒像是韃子的長相。且他前胸那裡必然是受了
傷的,血都將前麵的衣襟給浸濕了。
若隻是這承恩寺中的一般和尚,怎麼會目光這樣的凶狠,還會受傷?隻怕這人來曆不明。若果真如此,這承恩寺倒是個是非之地了,還是趕緊離開的好。
沈沅翻來覆去的隻睡不著。耳聽得外麵的風刮的越發的緊了,又有劈裡啪啦一片聲的輕響在敲打著屋頂的瓦片,想必是在下雪珠子。
聽著這聲音,沈沅越發的睡不著了。不過打地鋪睡在地上的青荷倒是有微微的鼾聲傳了過來。
沈沅輕歎了一口氣,翻了個身,閉上了雙眼。
也不曉得過了多久,隻覺雪珠子敲打著瓦片的聲音漸漸的沒有了,沈沅方才朦朦朧朧的有了些許睡意。
隻是她正要睡過去的時候,忽然隻聽得吱的一聲輕響,似是窗子被人推開的聲音。
她心中一驚,整個人瞬間就清醒了過來。忙睜開眼看時,隻見一道高大挺拔的身影正輕輕巧巧的從窗子那裡翻進了屋裡來,正反手要關上窗子。
沈沅猛然的就起身坐了起來,就要放聲叫人過來。
想來那人也沒料想到屋裡會有人,隻見他身形在原地頓了頓。但很快的他就反應過來了。
沈沅也不見他是如何動的,但轉瞬間他人已經到了她的跟前。且沈沅還看到他的手揚了起來。
沈沅根據他的手勢猜想著他原是想要狠狠的一手刀在她的脖頸間劈下來將她給打暈的,但不曉得為何,他的手勢忽然又變了,改為緊緊的握在了她的口上。
沈沅心中大驚,下意識的就張口狠狠的一口咬在了這人的手指上,想要迫使他放手。但那人渾然不覺一般,反倒是伸了左手的食指豎起放在自己的唇邊,做了個噤聲的手勢。
其時外麵青灰色的光線透了進來,沈沅朦朧可見這人的相貌。但越看她就覺得越心驚。
竟然是李修堯!
他怎麼會在這承恩寺中?且他這半夜潛入她住的淨室是要做什麼?又為什麼要讓她噤聲?
她想問,但李修堯的手還緊緊的按在她口上。
李修堯正微偏著頭,在細聽著外麵的聲音。
外麵風大,有樹枝來回的的嗚嗚晃動著的聲音,還有廊簷下掛著的燈籠吱呀吱呀來回搖晃的聲音,以及其他許多旁的聲音,很是雜亂。然而即便是如此,他還是聽到了一陣極輕的腳步聲正在漸漸的走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