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沅心中驚訝, 不過她還是忙道:“你這是做什麼?快起來。”
青荷卻跪在地上如何都不肯起來, 且又垂下頭, 低聲的說著:“奴婢要告訴姑娘一件事, 姑娘您聽了可不要生氣。”
能讓青荷忽然這樣, 那必然不會是一件小事。沈沅心中想著, 語氣卻依然溫和:“是什麼事?你說。”
“昨兒下午的時候, 姑娘您打發奴婢去給三姑娘送蝴蝶簪子,奴婢從三姑娘那回來的時候,就遇到了薛姨娘身邊的大丫鬟瑞香。瑞香非要拉了奴婢跟她走, 說她家姨奶奶有要緊的話要同奴婢說。奴婢隻好跟她去了,結果等過去了,姨奶奶就給了我一支簪子
。”
說到這裡, 青荷就鬆開了一直緊緊攥著的右手, 露出了裡麵的一支壽字金簪子來,雙手高舉著, 捧到了沈沅的麵前來。
沈沅伸手拿起來一看, 就見這支簪子看著金晃晃的, 上麵還鑲嵌了一些紅寶石藍寶石之類。隻不過也就隻有簪頭是金子做的, 簪身卻是鎏金的。
她就問道:“薛姨娘給你這支簪子, 是要你做什麼?”
薛姨娘那樣的人,將錢看的比自己的命還要重, 必然不會無緣無故的就給青荷這支簪子。而且青荷還是她身邊的丫鬟,既給了青荷這支簪子, 必然是要青荷做什麼事。
青荷聽問, 頭就垂的更低了:“薛姨娘說,讓奴婢將您每日的事都告知她。還說這支金簪子不值得什麼,往後她還會有更好的給奴婢。”
沈沅看著青荷,且不說話,隻慢慢的轉著手裡的這支簪子。
就見青荷抬起頭來,已經是滿麵淚痕了:“奴婢原是貧窮人家出身,若非姑娘出手相救,奴婢早就被賣到窯子裡麵去了,哪裡還有現在這樣的好日子過?奴婢怎麼會欺心出賣姑娘呢?薛姨娘這可真是打錯了主意。奴婢昨兒晚上原是想著要來將這事告知姑娘的,但想著若告訴了姑娘這事,又怕姑娘您以為奴婢真的被薛姨娘給買動了,從此後反倒心裡疑了奴婢,到時奴婢可要怎麼樣辦呢?所以昨兒晚上奴婢想了整整一晚上,也害怕了一晚上,到底沒敢立時就同您說,而是拖到現在才來跟姑娘您說這事。”
說著,她就哭了起來。
青荷原是個窮人家的孩子,有個嗜酒又好賭的老子。當時他老子輸紅了眼,外麵欠下了不少銀子。也是被那些人逼急了,揚言再不還錢就要白刀子進去紅刀子出來,他就要拿青荷去抵債。那些人跟窯子原就是通的,逼良為娼這樣的事做的很順手。當時是沈沅正好經過,見青荷哭的實在淒慘,便掏銀子買了她下來,留在身邊做了個丫鬟。後又見青荷為人聰明伶俐,便提了她為二等丫鬟,近身伺候著自己。
沈沅輕歎了一口氣,彎腰扶了青荷起來,輕聲的說道:“你在我身邊待了一年多,我是儘信你的,如何會疑心你?這事你昨兒晚上就該過來同我說,也好過於悶在心中,自己嚇了自己一晚上。看你,都哭成什麼樣了。”
一麵說,一麵就拿了自己的手帕子給她擦著臉上的
淚水。
青荷見沈沅非但不怪自己,反倒還對自己這樣的好,她一時就哭的越發的凶了,哽咽著說道:“姑娘,當時真的是瑞香硬拉了奴婢去的。就是這支金簪子,奴婢也是不要的,是薛姨娘非要塞給奴婢的。”
她這是急著表明自己的忠心。沈沅微微一笑,伸手輕拍著她的手背說道:“我說過,我心中再不疑心你的,這樣的話你不用再對我說的。”
不過沈沅心中也是較剛剛放心了不少。
青荷現在這個樣子,想必她心中到底還是忠心於她的。
青荷哭的抽抽噎噎的。又說著:“姑娘,這支金簪子,奴婢待會兒就拿去還給薛姨娘。”
“還給她做什麼?”沈沅笑道,“既是她給你的,你拿著就是。”
青荷錯愕,抬頭不解的看著沈沅,不明白她這話到底是什麼意思。
沈沅看她這個樣子倒笑了起來。
她將手中的簪子重又放回了青荷的手中,調笑著說道:“薛姨娘那樣嗜錢如命的一個人,能讓她拿出這樣的一支簪子來可是不易的。這至少說明她是真的狠下心來想要拉攏你,要你幫她做事的。既如此,她往後若想知道什麼,你全都說給她知道就是了。”
青荷連忙擺手。又覺得手中的那支簪子燙手一般,說什麼也不肯接的。又急道:“姑娘,您這是不信奴婢麼?奴婢可以發個毒誓。奴婢心中絕沒有要背叛姑
娘的意思。”
說著,抬了右手,就要賭咒立誓。
沈沅止住了她,笑道:“你且聽我將話說完。”說著,輕聲的對她說了幾句話。
青荷聽了,拍手笑道:“我明白姑娘的意思了。”
沈沅笑了笑,將那支壽字簪子塞到了她的手裡,麵上帶著笑,說道:“去吧,跟采薇她們做衣裳去。”
青荷清脆的應了一聲,拿了簪子,轉身掀簾子出了門。
沈沅從半開的窗子裡看到她走到了廊簷下,一麵麻利的鋪著絲綿,一麵同采薇她們幾個有說有笑的,麵上止不住的也有了笑意。
她正愁沒法兒知道薛姨娘那邊的事,沒想到薛姨娘倒自己送上門來,主動的將這個刀柄遞給她了。
沈沅笑了一笑,隨後又接著低下頭去看賬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