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已到了除夕這日了,一早起就很應景的紛紛揚揚的下起了雪花來。
宅子裡早就是新換了門神,對聯,桃符之類,各處也都掛了大紅的燈籠。
沈沅站在大門口的照壁旁,正在同沈溶說話。
沈溶今年已經十八歲了。個子不高,一張圓臉,有些白中泛黃。想是昨兒晚上沒有睡好的緣故,一雙眼皮有些浮腫。
沈沅對他點了點點頭,淡淡的笑道:“大哥前兒回來,我原是要去看你的。隻是偏生最近事多,總是不得空過去。隻讓丫鬟送了那副護膝,還有我從常州帶回來的筆墨紙硯過去,如何,大哥可還喜歡?”
她總是忘不了上輩子沈溶故意帶壞沈泓的事。還有那時候父親死了,她回來奔喪,沈溶和薛姨娘一塊兒站在大門口不讓她進門,大肆嘲諷羞辱她的嘴臉。所以對著沈溶的時候她總是親近不起來。
沈溶這時候正在打量她。
她穿了一件丁香色撒花緞麵的長襖,玉色撒花緞麵鬥篷,雖然衣服素淨淡雅,但她的容貌依然是嬌豔的,雪中的
一支海棠花一般。
“一年多未見妹妹,妹妹倒是出挑的越發的好了。”沈溶笑起來的時候,雙眼便眯成了一條縫,“這滿京城裡看過去,隻怕再也找不到一個能比妹妹相貌生的更好的了。”
沈沅微皺了皺眉。
她很不喜歡聽沈溶這種輕浮的話,所以便不再理會他,隻是同剛過來的沈泓一起說話。
一時沈瀾,沈湘,沈瀟等人次第的也都到了。沈承璋最後才來。
他穿了檀色繡團花菊花紋的夾袍,外麵穿了黑色的大氅,小廝在他身後撐著青綢油紙傘,擋著頭頂的雪花。
沈沅等人都對沈承璋行了禮,沈承璋略一點頭:“都起來吧。今兒下雪了,路上滑,咱們還是早些去祖宅的好。可莫要誤了吉時。”
幾個人紛紛的應了一聲是,各自上了馬和馬車,向沈家祖宅而去。
等到了沈家祖宅,馬車進了車門,沈沅扶著采薇的手下了馬車,就見沈洛已經等候在照壁前麵了。
看到沈承璋,沈洛忙迎了上前來見禮:“見過叔父。”
沈承璋一把扶住了他的胳膊,打量了他一打量,說著:“我聽得人說,你這一年在國子監裡書念的極好,連教導你的謝博士都誇你呢。”
“哪裡有哪樣好?總是謝博士謬讚。”沈洛笑著回道。又一眼看到沈泓,就又笑道,“聽得說五堂弟過完年也要入國子監讀書?這可是再好也沒有的。”
沈泓忙敢上前來見禮。沈洛扶住了他,兩個人說了幾句話。
隨後沈洛又與沈沅等人一一見過,就對沈承璋說道:“
母親正在宗祠那裡等著,請叔父和各位堂弟堂妹隨我過去。”
一時眾人去了宗祠,祭拜過了祖先。沈沅同沈承璋等人便跟隨楊氏去了上房。
沈沅等人給楊氏磕頭行了禮,楊氏笑著讓他們起來,又給了他們每人一隻荷包,裡麵裝了一對最新式樣的銀錁子。沈洛也給沈承璋磕頭行了禮,沈承璋自然另有禮給他。
隨後眾人就坐下來說話,小丫鬟用茶盤捧了茶來。
沈承璋和楊氏隔著炕桌坐在上麵的羅漢床上。沈沅和沈洛則是坐在兩張相鄰的椅中。
沈沅這時就從袖子裡拿了那隻做好的荷包出來,對沈洛說道:“洛哥哥,這是前些時候你給我那一對金魚的謝禮。”
沈洛雙手接過,見緞麵上繡的正是前些時候他送給沈沅的那一對金魚,惟妙惟肖的,連有一條尾巴上的一粒小黑
點也都繡了出來,再精巧不過。
沈洛心中大喜,忙笑道:“這你怎麼都能繡的出來?便是直接撈了那兩條金魚貼在上麵也不過如此了。”
沈瀾坐在一旁,聽到沈洛說的話,便看了一眼他手上拿著的那隻荷包。然後她鼻中輕哼了一聲,轉過了頭去,聽著楊氏和沈承璋說話。
沈承璋對楊氏還是很恭敬的。這會楊氏看著沈沅等人,就對沈承璋笑道:“還是二弟你有福氣,有這樣多的兒女。不像你大哥,隻留下洛哥兒這一個孩子。”
沈承璋聽了,麵上便也浮上了笑意。不過口中卻是說著:“洛哥兒是個上進的好孩子,一個抵得過十個。往後他必然能掙了功名,大嫂到時可就是個老封君了。”
“什麼老封君?隻盼著他能安安穩穩的,娶妻生子,這就是對我最大的孝順了。”楊氏麵上笑的和善。
隨後兩個人又說起了沈氏年後生辰的事來。沈氏畢竟也
是沈承璋的姐姐,她過生辰,他自然也是要去的。而且沈沅等人也要去。不過內眷到時都在後院,沒有人帶領,沈承璋的意思就是讓楊氏到時領著沈沅她們過去。
楊氏想了想,就說道:“有一句話,我早就想要對你說了。你也彆嫌我這個做大嫂的多事。素心去了也快一年了,你肯為她守製一年,這自然是好的。素心地下有知,也會念你的這片情意。但宅子裡哪能沒有女主人呢?我聽得說素心不在的時候你是讓薛姨娘掌中饋?哪裡有妾室掌中饋的道理呢,傳出去要叫人笑話的。而且沅姐兒她們也都大了,這親事自然是要注意,總要有人帶著她們出去交際。所以續弦的這事,你是不是也該好好的想想了?”
沈瀾在旁聽了,心中大驚,麵上都有些變了色。
她可是一直想著薛姨娘能扶正的,到時她也就同沈沅一樣是嫡女了。但若是沈承璋續弦了,那到時她不還是個庶女?
想到這裡,沈瀾就有些怨恨的看了楊氏一眼。要她多個什麼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