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太實心眼了。”蔣婆子嘻嘻的笑著,又身子湊近了過來,低聲的說著,“大小姐不讓咱們賭,咱們明麵上不賭,還不會暗地裡來?任憑大小姐再怎麼
厲害,可到底也隻生了一雙眼,一雙耳,又哪裡曉得這許多的事?更何況我們外麵都是有人守著的,但凡見了不熟悉的人來了,咳嗽一聲,屋子裡的人就將一應牌九和骰子都收起來,神不知鬼不覺的,誰會知道?”
馮嬤嬤有些不信:“真個有這樣的事?宅子裡還有人在賭?”
“如何不真?比珍珠都要真。”蔣婆子忙說著。頓了頓,她又說道,“我現在就是手裡的活計都做完了,有個相熟的婆子讓人過去對我傳話,說待會兒就要開個賭局,讓我過去玩兩把。可巧剛剛我在外麵看到你出門來了。馮媽媽,你去不去?”
馮媽媽這幾日沒摸過牌九和骰子,不但是手,就是心也開始癢癢了,聽到這樣的話,如何會不去?於是當下她忙道:“去。你等我鎖好了門,立時就同你過
去。”
說著,拿了鎖過來鎖好了門,跟著蔣婆子就走了。
果然是有那樣安靜的一處所在,門口果然也有小丫鬟在把守的。等進了裡麵,就看到裡麵有幾個婆子已經在開賭了。有認得的,有麵熟的,也有麵生的。
馮媽媽此時哪裡還管得了許多?立時也就同她們一起玩了起來。一開始自然是贏的,馮媽媽興致就越發的高了起來。於是等到第二日,都不等蔣婆子過去叫她,她自己就過來了。不過今兒手氣背,就開頭贏了兩把,後麵倒都是輸的。且越輸就越想扳本,後麵的幾日馮媽媽就跟瘋魔了一般,日日來,日日輸,到後來竟然欠下了幾十兩銀子,寫下了好幾份欠條。
於是等到這日賭局散場的時候,馮媽媽未免就唉聲歎氣的,隻想著這許多銀子到那裡去弄。蔣婆子見狀
,就笑道:“你是三姑娘的奶娘,府裡誰比你體麵呢?不過是這麼些小錢罷了,你老還會放在眼裡?便是你沒錢,三姑娘會沒有錢?隨意的給你兩件首飾就全都是錢了。”
但幾十兩銀子對於奴仆來說實在不是一筆小錢,有的丫鬟賣身的銀子都還不到十兩。
不過馮媽媽是個好麵子的人,自然不好意思同蔣婆子說她手裡現下其實連一個錢都沒有了。早就都被她輸光了。
過後幾日那些婆子拿著欠條又催逼她要銀子,馮媽媽實在是被逼的沒有法子,就又打起了沈湘的主意。
沈湘有那麼多的金銀首飾,那麼多料子極好的衣裳,還有上次沈沅給的那一千兩百零五兩的銀子......
這一疊子銀票當初拿了回來時,還是她收到了一隻小匣子裡的呢。小匣子放在哪裡她是知道的。而且她還記得,那疊子銀票裡麵有好幾張一百兩麵額的銀票,若能拿了一張出來,不但能還清這些個賭債,而且還能有得餘,可以給平安兒買一副貂鼠的暖耳了......
不過到底是偷盜東西,饒是馮媽媽早先也偷盜過兩回沈湘的東西,這當會也不由的就一顆心猛跳了起來。
不過她麵上還是做了若無其事的樣子,走到了綠綺苑裡來。
沈湘卻不在,大丫鬟木蓮也不在,院子裡隻有兩個小丫鬟正坐在廊簷上的欄杆上撾瓜子玩兒。見了馮媽媽過來,她們兩個人忙丟下手裡的瓜子起身站了起來
,屈膝對著馮媽媽行禮。
馮媽媽罵了她們兩句,說她們不用心做事,隻會玩兒。又問著:“姑娘哪裡去了?”
一個穿水綠綾夾襖,名叫翠兒的小丫鬟就回道:“剛才老爺遣人過來,說是有個什麼孫大人的女眷過來做客,叫了姑娘和其他姑娘去前麵陪坐說話呢。”
既是陪客人去了,那勢必一時半會兒的就不會回來的。倒正好趁著這時候進屋子裡去拿銀票。
馮媽媽心裡這樣想著,又罵那兩個小丫鬟:“一點眼力見兒都沒有。眼看著這天都陰下來了,隻怕就要下雪,姑娘回來的路上不冷?你們就不會用用心思,送件鬥篷過去,姑娘回來的時候好穿?再送一隻手爐過去給姑娘暖暖手?”
吩咐兩個小丫鬟去抱了鬥篷,拿了手爐過來,然後就讓她們給沈湘送過去。
另一個名叫藍兒的小丫鬟就有些猶豫:“先前姑娘臨走的時候吩咐咱們兩個留下來看家的......”
一語未了,早被馮媽媽給罵開了:“現在我在這裡,不比你們兩個看家仔細?我看你們就是懶,不想跑腿罷了。等姑娘回來了,我回了她,趁早打發你們兩個去外院做粗活去。”
兩個小丫鬟聽了,再不敢遲疑,抱了鬥篷,拿了手爐,轉身就跑了。
這裡馮媽媽四麵看一看,見院子裡靜悄悄的,並沒有人,就輕手輕腳的掀開門口的簾子進了屋。
心裡還在砰砰的亂跳著。不過她知道那匣子銀票是放在哪裡的,一找就找見了。快速的從裡麵拿了一張麵額一百的銀票過後,她就關上匣子,重又放回了原處。經過鏡台的時候,想了想,她又開了首飾匣子,拿了那日看中的那副赤金雕花鑲寶石的手鐲子。又拿了一支赤金累絲蝶戀花的簪子,一副珍珠耳墜子,這才忙忙的出了門。
不想她才剛出門,迎頭就見沈湘正和沈沅帶著各自的丫鬟正走進了院門裡來。
沈沅似是正在同沈湘說什麼,沈湘一臉不高興的樣子。這時沈湘就看到了馮媽媽,便撇下了沈沅,問著:“馮媽媽,你幾時過來的?”
做賊的人自然心慌,沈湘這原是一句再尋常不過的問話,但馮媽媽心裡隻覺得沈湘這是發現了她偷盜的事。更何況沈沅也在這裡。若隻是沈湘,這事還好糊
弄的過去,但沈沅那可是個厲害的,隻怕是糊弄不過去的了......
馮媽媽心中驚慌,手裡的東西一時就沒有拿牢,那副珍珠耳墜子就掉了一隻到地上。
這副珍珠耳墜子還是沈湘年前用沈沅跟她換的那一匣子珍珠做的,所以印象就要較旁的東西深刻些。當下她低頭看了看地上的那隻珍珠耳墜子,微皺了皺眉:“馮媽媽,你拿著我的珍珠耳墜子做什麼?”
馮媽媽隻覺心跳如擂鼓,口乾舌燥的。待要開口說話,卻被沈沅給截斷了:“馮媽媽,你手上拿的是些什麼東西?攤開手來給我們看看。”
馮媽媽手裡還拿著那副金手鐲子和那支金簪子,哪裡敢攤開手給人看了?情急之下她就將手背到了身後去。不過麵上的神情卻越發的驚慌了。
這可真是此地無銀三百兩了,沈湘心中就起了疑心。而沈沅見了,就命采薇和青荷:“你們兩個過去,掰開馮媽媽的手看一看,看看她手上握著些什麼東西。”
“長姐這是要做什麼?”馮媽媽畢竟是沈湘的奶娘,平日裡她也依賴她的。雖然現在她心中對馮媽媽起了疑心,但這幾日她原就對沈沅有些不滿,這當會又見她對馮媽媽這樣,於是沈湘就不高興的開口說道,“雖說現在父親讓你管著宅子裡的事,但你若想擺大小姐的架子,儘可以去彆處擺,彆在我這裡擺。馮媽媽是我的奶娘,你做什麼要這樣審賊似的審她?我......”
一語未了,就聽采薇在驚呼:“姑娘,您來看。”
沈湘便住了口,也轉頭看了過去。就見采薇的手掌
心裡有一支赤金累絲的簪子,一副赤金鑲寶石的手鐲子,另一隻珍珠耳墜子,除卻這些個,還有一團揉的皺巴巴的銀票。打開了看時,是一百兩麵額的。
“這是那日我給你的那一疊銀票裡麵的一張。”沈沅看了一眼,立時就很肯定的對沈湘說著,“我記得很清楚。因著那日徐媽媽將這疊銀票從薛姨娘那裡拿回來的時候我正在吃芸豆糕,手上沾了油,不小心的就將上麵的拿幾張銀票邊角的地方都浸了一點油跡。不信你來看。”
沈湘湊過去一看,果然就見這銀票邊角的地方有一汪細小的油跡,不仔細看還看不出來。
實則是那日沈沅暗中的吩咐了采薇,讓她將給沈湘的銀票都做了記號。
沈湘當下還有什麼不明白的呢?不過心中到底還是
不信的。她抬頭望著馮媽媽,顫著聲音的問道:“馮媽媽,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我這樣的信任你,凡事都聽你的話,你,你可不要告訴我,這些銀票和簪子,手鐲,還有耳墜,都是你偷了我的。”
“不是這樣的。姑娘,不是這樣的,你聽我說。”馮媽媽掙紮著。但奈何采薇剛剛已經叫了兩個力氣大的婆子過來,死死的按住了她,她還如何掙脫得過?
沈沅自然是早就將一切都安排好了,隻等著馮媽媽今兒鑽進套子裡來,現在哪裡還能容許得了她狡辯?當下她就冷笑一聲:“人贓俱獲,都到了這會子了,馮媽媽還想說些什麼?今兒可是要好好的審一審你,看你這些年背著湘兒到底都做了些什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