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和相處(2 / 2)

權戚之妻 長溝落月 10841 字 9個月前

又見李修堯放下了蓋碗,說著:“沈姑娘一個人打理著令堂留下的田莊和鋪子,想是辛苦的很?”

對於沈家的事他略微的知道一二。曉得沈沅的母親已經病逝,下麵還有一母同胞的弟弟和妹妹。沈承璋他也見過兩次,是個耳根子軟,沒有什麼決斷的人。近期又聽得說沈承璋要續弦了。等新夫人進門,對前麵夫人留下的子女想必不會很好。那到時沈沅......

想到這裡,李修堯就覺得心中有些心疼了起來。

她一個人要照看著母親留下來的這些陪嫁田莊和鋪子,又要照看著弟弟妹妹,肯定是很辛苦的。

但沈沅卻笑的淡淡,眉目不動:“還好。也不是很辛苦。”

她回答的話,總是讓人不好往下接,且過後也多是沉默。李修堯也不知她這到底是女兒家的矜持,還僅僅隻是不想同他說話而已。

若隻是因為女兒家的矜持也還罷了,可若是不想同他說話的緣故......

李修堯放在膝上的手慢慢的握緊了起來。

再說了兩句話,坐了一會兒之後,李修堯就起身作辭。沈沅也沒有挽留,隻起身站起,送他到鋪子門口。

齊明一直牽著李修堯的馬站在鋪子外麵的不遠處,這當會見李修堯出來,他忙牽著馬過來,叫了一聲公子。

李修堯點了點頭,腳踩著馬鐙,利落的翻身上馬。

等走出了幾步路之後,他在馬背上回過頭來一看,就見沈沅還站在鋪子門口。細碎如金的日光落在她的身上,看起來竟有一種歲月靜好的安穩感覺。

李修堯止不住的就彎了彎唇角,隻覺心中的低落霎時就全都沒有了。

*

李修堯離開之後,沈沅並沒有立時就走進鋪子裡來,而是目光在專注的望著對街的一家當鋪。自然就沒有看到李修堯回過頭來看了她一眼。

對門的當鋪,青磚牆麵,漆的鮮亮的朱紅色槅扇門,看著極恢弘大氣的樣子。

不過門前正有三個衣裳破舊的人在鬨事。看著是一對夫妻,男的正拖著一個年紀輕些的姑娘的頭發要往店鋪裡走,那個姑娘卻坐在地上就是不肯走。又大哭大鬨著。

沈沅目光看著坐在地上的那個姑娘。看著,看著,她忽然就招手叫站在櫃台後麵的小夥計:“你過來。”

小夥計不知道是什麼事,忙走了過來,垂手問著:

“大小姐,您有什麼吩咐?”

沈沅伸手指著對麵,同他說著:“你去,將那位姑娘帶過來。”

小夥計的忙答應著,抬腳就出了鋪子。快步的走到了對麵的當鋪門口去。

當鋪門口已經圍了一圈人,都在看熱鬨。也有說閒話的人,也有拉架的人。沈沅就見小夥計的在同那對夫妻說話,那個男的一開始極不耐煩的樣子,後來往對麵望了一眼,就拖著那位年輕姑娘,跟著小夥計過來了。那個女的也在旁邊跟了過來。

沈沅這時已在大堂的椅中坐了下來。眼見得小夥計帶著這三個人走了進來,她目光落在那個年輕的姑娘身上。

雖說她現在身上衣裳襤褸,一張臉也是麵有菜色,瘦的皮包骨一樣,但到底是在自己院中待過幾年的,沈沅如何會不認得她?

“冬兒,”她緩緩的開口,“你可還記得我?”

冬兒原還坐在地上傷心的哭著,這當會猛然的聽到沈沅的聲音,她隻震驚的一時連哭都忘了,抬起頭,不可置信的望著沈沅。過了好一會兒,她才失神驚叫:“你,你是大小姐?”

沈沅沒有理會她,隻是叫著小夥計過來,問他:“剛剛是怎麼一回事?那兩個又是什麼人?”

小夥計垂手恭敬的回道:“據這位趙大叔說來,他們都是一家子,這個名叫冬兒的年輕姑娘是他和他妻子的兒媳婦。隻是因著兒子好賭的緣故,欠了一屁股的債,人家找上門來了,說不還錢就要燒房子,砍手

腳的。他兒子害怕,連夜跑了。那些人就找趙大叔夫妻兩個要錢。夫妻兩個賣房子賣地,將家裡所有的錢都拿出來替兒子還欠下的賭債。現在日子過不下去了,他們夫妻兩個就要商量著賣了自己的兒媳婦。剛剛就是他們兩個拉著兒媳婦要進當鋪。兒媳婦不樂意,他們就在門口鬨了起來。”

又聽得那個趙大叔在大聲的說道:“我這個兒媳婦,原就是前幾年我們用銀子買來的一個大戶人家的丫鬟,現如今我們沒錢了,如何賣不得她?”

“你想要賣多少銀子?”沈沅抬頭問他。

那趙大叔麵色黝黑,一雙眼卻是靈活的,心思也活絡。剛剛他聽到沈沅和冬兒兩個人說的話,心中就曉得她們兩個人原是主仆。而這當會沈沅又問他這樣的話,想是要重新將冬兒給買回去。

於是他立時就坐地起價:“一口價,二十兩銀子。”

“十兩銀子。”沈沅淡淡的開口,“你若賣便賣。若不願意賣,現在就帶著她離開這裡。”

趙大叔望了沈沅一眼,然後走過來,大手一伸,拽著冬兒的胳膊就轉身往外拖。冬兒掙紮著,口中也哭喊著,並不願意跟他出去。

趙大叔一麵走,一麵悄悄的側過頭,看著沈沅的動靜。想等她開口叫住他,那到時他即便不能將冬兒賣到二十兩銀子,也會比十兩銀子多。

但沒想到沈沅隻是坐在椅中喝茶,神情再閒適沒有。

趙大叔這時已經走到鋪子門口了,再一步就可以走

出去了,但依然沒有聽到沈沅開口叫他。他咬了咬牙,猛然回過身,動作粗魯的將冬兒往地上一推,粗聲粗氣的說道:“十兩銀子。賣給你了。”

冬兒畢竟已經嫁過人了,也沒有什麼姿色,年紀也大了,若賣到人家做奴仆,也隻能做個諸如灶房裡,漿洗房裡的粗使仆婦,能值得幾兩銀子?絕賣不到十兩銀子的。

噠的一聲輕響,是沈沅將手中的蓋碗放在了手邊的小幾上。然後她抬頭吩咐小夥計:“去跟賬房先生說一聲,支十兩銀子給他。再有,讓賬房先生寫一張賣身契來。”

小夥計答應著去了。不一會兒的功夫就拿了兩錠五兩的雪花紋銀來,還有一張白紙黑字的賣身契。

趙大叔收了銀子,賣身契上也按了手印,隨後帶著

自己的妻子轉身就走了,看都沒有看癱坐在地上的冬兒一眼,轉身揚長而去。仿似那壓根就不是他的兒媳婦,而隻是一件貨物一樣。

沈沅見趙大叔和他妻子走了,就吩咐采薇和青荷,帶著冬兒跟她進裡間。采薇和青荷應了一聲,忙過來一左一右的架著冬兒跟在沈沅身後。小夥計的則繼續站在櫃台後麵發賣貨物。

等進了裡間,沈沅在椅中坐了,不發一語的看著冬兒。

冬兒自剛剛看到沈沅開始就一直隻手捂著臉開始哭泣,這當會依然如此。

沈沅等了好一會兒,見她依然還在哭,就淡淡的問道:“你有沒有哭好?若哭好了,我有幾句話要問你。”

一麵說,一麵放在桌上的右手食指輕點著桌麵。

那裡放著剛剛趙大叔按了手印的賣身契。

冬兒聽了,哭聲停頓了一下,但接著又低低的哭了起來。

沈沅就食指屈起,篤篤的敲了兩下桌麵,漠然的說著:“你的賣身契現在在這裡。若我問的話你儘皆老實回答了,我現在就將賣身契發還給你,從此天高海闊,由得你自由自在的過日子,再不會有今兒這樣有人要當街賣你的事發生。但你若有一個字說的不實了,你可要仔細了。我不定的就會再將你賣給誰,隻怕往後你想死都是難的。”

冬兒停住了哭聲。

生不如死的日子,這一年多她實在是過夠了,再不想再那樣的日子了。

於是她就雙膝跪在地上,低著頭,問道:“請問大小姐想要問什麼?奴婢一定句句實話。”

畢竟她都哭了這麼些時候,聲音都嘶啞了。

沈沅也不打算同她拐彎抹角,直接就問著:“當年我寫給李修源的那份書信,你為什麼要拿著去見我父親?是不是有人在背後指使你這樣做?”

冬兒有些猶豫。沈沅見了,就食指屈起,敲了敲放在桌麵上的那張賣身契。

然後就見冬兒伏下身子,低聲的說著:“是,當年的那件事,確實是有人在背後指使奴婢那樣做的。”

其實一切都和沈沅先前的猜測不錯。沈瀾知道她喜歡李修源之後,就去同薛姨娘說了這事。薛姨娘就讓沈瀾多多的鼓動她給李修源寫書信,繡香囊。隨後又花錢買通了冬兒,讓冬兒偷偷的拿了一封沈沅剛寫好,要給李修源的書信,送到了沈承璋的麵前去。自來便對家風看的極重的沈承璋見了那封書信自然是大怒的。非但是責罵沈沅不知羞恥,還要怪沈沅的母親教女無方,更沒有打理好內宅,竟然出現了這樣傷風敗俗的事。

而這件事的結果,就是沈沅被送到常州外祖父家,沈承璋收回沈沅母親掌家的權利,轉而交由薛姨娘打理著內宅的一切事。而且沈承璋對沈沅母親心中也有了不好的看法,自此便甚少進落雪居。沈沅母親一方麵擔心遠在常州的沈沅,一方麵心中也對沈承璋寒心,兩相夾擊之下,身子便漸漸的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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