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平伯心中原就不大相信自己的這個廢物兒子能做得出刺殺人這樣的大事來, 這會兒聽王信瑞這樣一說, 他心中就越發的信了幾分。
不過他也不信王信瑞說的李修堯會好好兒的無緣無故的踢了王信瑞一腳的話。實則是略去了中間沈沅的這一節, 廣平伯隻以為李修堯並不認識王信瑞。如王信瑞所說, 他們兩個人近日無怨往日無仇的, 李修堯何必要故意這樣對王信瑞?
那一腳險些不曾踢死了王信瑞, 當時李修堯心中到底是有多氣憤?
廣平伯想了想, 然後就罵王信瑞:“必然是你平日目中無人驕橫慣了,又沒有見過李修堯,見到他的時候倨傲無禮, 且你袖子裡又放了匕首,教他看見
了。他是個武人,戰場上流過血, 刀槍中滾過來的, 對危險的感知自然較一般人敏/感,看到你揣著一把匕首, 又對他那個無禮的樣子, 他必然心中以為你是刺殺他的人, 又怎麼不會對你動手?”
“我衣袖裡沒有匕首。”王信瑞忙喊冤, “沈承璋說的話怎麼能信?”
廣平伯瞪他一眼:“那你的意思是李修堯故意為難你, 看到你就無緣無故的踢了你一腳,然後還說你意圖刺殺他?而沈承璋也幫著李修堯一起汙蔑你?據我所知, 這沈承璋也是個看不起武臣的文人,他心中未必就看得上李修堯, 隻怕還和他不對付。不過是麵上和氣罷了。他有什麼理由要幫著李修堯一起汙蔑你?”
他這一番話說下來, 連王夫人都信了。心中一麵責怪王信瑞做事莽撞,可一麵又不甘。
她就看著廣平伯說道:“可再怎麼說,瑞兒被李修堯那一腳給傷的這麼重,難不成咱們就要將這件事打落牙齒和血吞下去?還要拿著厚禮去解釋這隻是一場誤會,求李修堯高抬貴手放過瑞兒不成?不行,這口氣我咽不下去。”
“咽不下去也得咽。”廣平伯麵上的神情很不耐煩,“且不說這事原就是這逆子做差了,教人懷疑他意圖刺殺,隻說現在李修堯是都督同知,很快又會是大都督。他的長姐是宮裡的淑妃,膝下又有一個二皇子,整個李家現在都甚得皇上看重,你拿什麼去和他爭?投效永昌侯和宋皇後?你也知道我雖然有個爵位,但也隻是個虛爵,在五軍營裡的差事還是托了人才找到的。永昌侯原就心中看不上武夫,你以為他會稀罕我去投效他?我還能怎麼樣?為著這逆子得罪李修堯?往後他隨隨便便的找點事,就夠我喝一壺的了。”
王夫人沒有言語。王信瑞則是不敢言語。
他爹是個暴躁的性子,若惹火了他,管他什麼兒子不兒子的,是會直接拿馬鞭子抽的。
廣平伯又開始說王信瑞:“你也不小了,也該給我爭點氣了。不指望你出人頭地,可也要給我消消停停的,彆整日的給我惹禍。若這樣的事再有第二次,我就直接將你打死,也省得以後害了我這整個廣平伯府。”
王信瑞聽了,全身顫如顛篩。
王夫人不忍心,想了想,就對廣平伯說道:“瑞兒大了,也該給他說一門親事了。男人麼,等成了親,有了家室,心性自然就會日漸的沉穩起來。”
廣平伯也想了想,隨後便道:“既如此,你便留意
看看可有合適的姑娘。家世固然重要,性情更重要。畢竟是我廣平伯府的世子夫人。”
“我心中早就已經看中一位姑娘了。”王夫人也沒有要避著王信瑞的意思,立時就說道,“便是沈承璋沈大人的嫡長女。那姑娘我見過兩次,相貌生的實在是好。難得是性情平和沉穩,做事再細致不過。”
說到這裡,她又有些擔憂起來:“隻不過這沈承璋剛剛升任了三品的工部右侍郎,他又是個自恃清高的文人,隻怕心中是瞧不上咱們的,不願意跟咱們家結這門親事。倒要怎麼樣呢?”
“我不要娶那位沈姑娘。”王信瑞這時卻忽然叫喊了起來,“我......”
一語未了,就被廣平伯給轉過頭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你給我閉嘴。自來婚姻之事都是父母之命,輪得
到你說要不要?”
說著,又轉頭去看王夫人:“這事好辦。你進宮去找咱們女兒,將這事對她說一說,讓她出麵找個媒人去沈家提親。若我們找人去提親,隻怕沈承璋不會給我們麵子,當場就會拒絕,但安嬪娘娘找的人上門提親,他還敢拒絕?除非他不要他的仕途了。”
王夫人想了想,便道:“既如此,我明兒一早就讓人遞牌子進宮,去見見女兒,同她說一說這事。”
廣平伯點了點頭,又說了幾句閒話之後就起身走了。
等他走了,王信瑞就伸手拉住了王夫人的衣袖子,叫道:“娘,沈承璋這樣的誣陷我,我若娶了他的女兒,他必定對我不好。我不要娶他的女兒。”
王夫人就哄勸著他:“你若成了沈承璋的女婿,往後他愛護你還來不及呢,又怎麼會對你不好?而且那位沈姑娘你是沒有見過,相貌端的是生的明豔大氣,跟天上的仙女兒一樣。娘也算活了這麼幾十年了,也是頭一次見到相貌生的這樣好的姑娘。比你大姐的相貌都要生的好。”
王信瑞的長姐便是因著相貌出眾,所以入宮之後就極得聖寵。雖然一直無所出,可竟然也升到了嬪位。
王信瑞聽說那位沈姑娘比他長姐的相貌都要生的好,便沒有再反對。不過心中還在想著,倒不知道有沒有他昨兒在沈家後花園子見到的那位姑娘生的美?想必是沒有的。
又想著,若那位姑娘便是沈姑娘該有多好,那便是讓他去對沈承璋那個老匹夫磕頭求娶他都是願意的。
次日一早王夫人便往宮裡遞了牌子,後日上午她便入宮去見了自己的女兒。
能與三品大員結為兒女親家,安嬪自然是沒有什麼不應允的。於是過不了兩日,她就親自找了個官媒,帶著厚禮到沈家去提親。
如廣平伯所說的那樣,若是廣平伯府遣人上門給兒子提親,沈承璋必然是會回絕的,但是現在是安嬪遣人上門給自己的弟弟提親......
安嬪畢竟是皇上的嬪妃,若回絕了她,這事往小了說,是讓安嬪沒臉,但若往大了說,就是讓皇上沒臉。且若是安嬪在皇上跟前鬨一鬨,隻怕自己的仕途也就走到頭了。
於是沈承璋想了想,雖然心中百般不願,可最後還是將這門親事給應承了下來。
不過他心中始終還是覺得這件事對不住沈沅的很。
若王信瑞是個知道上進的人也還罷了,這門親事也還算得不錯,畢竟沈沅嫁過去就是廣平伯世子夫人。但沈承璋聽說王信瑞是個紈絝,而且前幾日才剛在他家發生刺殺李修堯的事。雖然其後廣平伯備了厚禮去見李修堯,再三解釋王信瑞絕不敢做出那樣的事來,隻是一場誤會,聽得說李修堯也沒有再繼續追究下去的意思,但想必李修堯心中多少對廣平伯一家都會有些不滿的。
沈承璋想來想去,長長的歎了一口氣。隨後他想了想,就讓人去叫了沈沅過來。
都說春困秋乏,沈沅才剛剛用過午膳,正坐在臨窗木榻上看書,正覺神思困倦,想要拋下書歇息一會兒,忽然就見沈承璋書房裡的一個丫鬟過來請她過去,
她隻得從榻上起身,換了一身出門的衣裙,帶著采薇往前院走。
等到了外書房,丫鬟打起了門口吊著的盤花軟簾,沈沅走了進去,就見沈承璋正坐在書案後麵的圈椅裡。也不曉得他在想什麼想的正出神,連她進屋都沒有察覺到。
沈沅上前,屈膝行禮,叫道:“父親。”
沈承璋猛然回過神來,抬眼看她:“你來了?”
沈沅直起身來,麵上帶著微笑的問道:“不知道父親讓人叫女兒過來是有什麼話要吩咐?”
沈承璋大婚的次日,沈沅便同沈湘,沈泓,沈瀟一起去拜見繼母姚氏。彼此見過之後,姚氏給了他們見麵禮,沈沅隨後便將早先幾日就備下的賬冊,對牌,
鑰匙之類的一應東西悉數給了姚氏,便算是將掌中饋的權利移交給了姚氏。
早先母親仙遊,薛姨娘管著家,沈沅不想自己遭受薛姨娘節製,也是想要奪了薛姨娘的這個權利,好為扳倒她做準備,這才起而爭之。但現在薛姨娘已經身死,姚氏雖然是續弦,但說到底也是這沈家正經的女主人,沈沅還有什麼理由將這掌中饋的權利繼續的握在手中呢?與其強留在手中,惹來姚氏心中不快,後麵還要從她手中奪走,倒不如她自己有些眼色,主動的將這掌中饋的權利交出去,反倒能讓姚氏心中對她留些好感,以後彼此也好相處些。
而果然,當日姚氏推辭了兩句之後,便坦然的將一應賬冊,對牌,鑰匙之類的收下了,而隨後她對沈沅果然也很溫和。
交了這掌中饋的事出去之後,沈沅心中倒沒有覺得
如何的惋惜和不甘,反倒是覺得釋然和輕鬆。再不用為那些瑣事煩心,可以自在的做自己想做的事了。
而因著不再管內宅的事,沈沅便也不像以前那般,若家中有什麼事來就要過來同沈承璋說一聲,父女兩個人見麵的次數便慢慢的少了。所以這會兒沈承璋忽然讓人叫了她過來,她反倒要心中詫異了。
沈承璋聽她這樣一問,麵上便有幾分羞慚的意思。
他並沒有直接說起安嬪今日遣人過來提親的事,而是讓沈沅坐,然後同她說了一些閒話。
沈沅心知沈承璋這必然是有什麼事要同她說的,隻怕還不是件小事。不然沈承璋麵上如何會有那種羞慚的神色?而且即便他現在和她說的不過是一些閒話,但說的也是心不在焉的。
但既然沈承璋不說,她便也不主動提,隻麵上帶著微笑的繼續同沈承璋說著這些沒意思的閒話。
過了一會兒,還是沈承璋先忍不住,支支吾吾的說著:“剛剛宮裡的安嬪娘娘遣了個官媒來為她的弟弟廣平伯世子說親,想要求娶你。我,我已經將這門親事應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