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修堯從墨韻齋出來的時候外麵還在下雪珠子。
他站在青石甬路上抬頭望了望頭頂黑漆漆的天空, 心中覺得很失望。
都下了這半日的雪珠子了, 竟然還沒有下雪。也不曉得今兒這場雪到底能不能下得來。他知道沈沅心中肯定是盼著這場雪能下下來的。他想要她高興, 自然也盼著這場雪能下下來。
齊明手中提了一盞羊角燈在前麵給他照路。一麵又恭敬的回道:“我下午去花兒匠那裡購買了兩盆梅花, 兩盆羅漢鬆, 一盆蘭花和一盆水仙, 已經叫了幾個粗使的婆子送過去請夫人過目了。”
李修堯點了點頭, 沒有說話,不過腳步卻加快了起來。
她一定還在等他回去用晚膳,但現在都已經這樣的晚了
。若早知道如此, 就該遣個人去告訴她,讓她不要等她的。
但是他心中還是想要同沈沅一起用晚膳的。隻要想一想沈沅在等他,他就覺得心中瞬間溫暖了起來, 連帶著裹著雪珠子吹到臉上的風也不覺得冷了。
走到半路, 忽然就察覺到一直在下著的雪珠子停了,風也小了許多。接著就見有細小的雪花隨著風輕飄飄的灑落了下來。
李修堯心中隻覺驚喜, 腳步越發的快了起來。
等一路快步走回靜園, 丫鬟過來開了院門, 他一眼就看到明間和東次間裡都亮著燈。暖暖的燭光透過窗格上的高麗紙透出來, 他隻覺得心中也是暖暖的。
也不用丫鬟打簾子, 他自行快步的走過去掀起簾子,抬腳進了屋。
沈沅並不在明間裡麵, 而是正坐在臥房臨窗的木榻上
,正低著頭在裝花樣子的匣子裡麵翻找著。
李修堯這樣的對她好, 她身為妻子, 也想要做好自己的本分。就想著要給他做兩雙厚實的棉襪,不過還沒有想好要在襪子上繡什麼花樣子。
這會兒她就正對著兩樣花樣子躊躇著,忽然就聽到掀簾子的聲音,抬頭看了過來,一眼就看到了李修堯。
李修堯眼中滿是笑意,走過來就來握她的手,聲音裡也透著愉悅:“快出來看,外麵下雪了。”
看他這個興奮的樣子,倒分明是一個小孩兒一般,哪裡像是個手握權勢,令人心中震懾的大都督了。
沈沅被他拉著一直走到了門外的廊簷上。
廊簷下掛了兩盞羊角燈,裡麵的燭火亮著。可以看到這會兒的雪花下的比剛剛還要大,漫天柳絮飛舞一般。
李修堯就高興的說道:“上午的時候你不是說很喜歡下
雪的時候?剛剛我走到半路的時候看到下雪了,就一路趕著回來要告訴你這事。”
像是一個做了什麼好事的小孩,這會兒跑著回來告訴大人,想要大人的誇獎一樣。
沈沅看著他雙眼帶笑的模樣,心中微動。
李修堯這時又察覺到他急匆匆的將沈沅拉了出來,她身上也沒有穿一件禦寒的衣服,就忙伸手將自己身上的大氅解了下來披到了她身上。
是那件黑色的大氅。下午李修堯出門的時候,衣櫃裡明明有那麼多的大氅,但他還是拿了這件。
沈沅抬手攏了攏大氅的衣領,抬眼看著空中飛舞的雪花,靜默不語。
李修堯這時又伸臂過來環住了她的腰,將她往自己的懷中帶。沈沅原想要拒絕,但想了想,還是任由李修堯這樣做了。
兩個人看了一會兒雪花就回到了屋中。
采薇一見李修堯回來,就已經帶著青荷和青竹去了廚房,將一直放在籠屜裡溫著的飯菜都拿了過來。這會兒她們已經將飯菜都擺好放在炕桌上了,見李修堯和沈沅回來,采薇就給他們盛飯。
一頓飯吃的很安靜,仿似都能聽到窗外雪花落在樹枝上的聲音一般。
等吃好了飯,青荷和青竹收拾了碗筷下去,又泡了鬆蘿茶來給李修堯。給沈沅捧上來的還是一碗白開水。
李修堯看著那碗白開水,就說道:“我聽人說,入睡前喝一碗熱牛乳,有助於入睡的。我已經讓人去找尋剛生育過的母牛了,這兩日就能得。往後你就每日晚間喝一碗熱牛乳。”
沈沅推辭:“何必要這樣的麻煩?還是算了吧。”
買一條母牛回來,肯定是要專人飼養的。擠下來的生牛乳還要加熱,若旁人知道了,肯定會在背後指點她。
但李修堯卻堅持:“隻要是對你好的事,便是再麻煩又算得了什麼?”
沈沅沒有法子,也隻得由著他了。
剛成婚不過兩日,沈沅心中對李修堯又有芥蒂,所以兩個人這樣麵對麵的靜坐著,沈沅的話其實是很少的。多數都是在垂眸看著自己衣裙上的縷金梅花紋樣。
她心中也覺尷尬,就叫采薇將裝花樣子的匣子和已經繃好了一塊白綾的繡繃拿過來。
給自己找點事做,總好過於兩個人這樣對坐無言。
采薇應了一聲,轉身去拿了一隻黑漆螺鈿蘭花蝴蝶的錦匣,還有繡繃過來放在了炕桌上。
沈沅就打開了錦匣的蓋子,一一的看視著裡麵的花樣子
,想著要在棉襪上繡什麼花樣的好。
李修堯是男子,式樣太花哨的肯定不合適。他麵上看著又是個冷漠的性子,想必式樣太繁複的他也不會喜歡。
正猶豫間,就聽到李修堯在問她:“你在挑選花樣子?要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