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沈沅到蔣氏住的上房時, 正好看到玉簪端著銅盆出來潑水。想必是蔣氏才剛剛洗漱完。
看到沈沅, 玉簪忙將手中的銅盆放到地上, 屈膝對她行禮請安:“大夫人早。”
天冷, 她穿著一件桃紅色梅花暗紋的棉比甲, 相貌生的嬌俏柔美。
沈沅對她點了點頭, 溫和的問著:“母親已經起了?”
玉簪垂眼回道:“起了有一會兒了, 這會兒玉茗正在伺候太太梳頭。”
說著,轉身打起門口吊著的猩紅氈簾,請沈沅進屋。
沈沅抬腳走了進去, 便覺一股暖氣夾雜著一股濃鬱的甜香撲麵而來。她立時就覺得鼻子有些不舒服,微蹙了蹙
眉。不過她什麼都沒有說,徑直的就往東梢間走。
沈沅是知道蔣氏怕冷的。她記得上輩子, 每每剛入冬, 天氣還不算很冷的時候蔣氏就會住在東梢間的暖閣裡,再稍微冷一些就要燒地龍了。又喜歡在屋子裡點很多香料, 所以上輩子她每到冬日早間過來給蔣氏請安的時候, 一進屋便會聞到這樣帶著燥熱之氣的濃香。
如玉簪所說, 蔣氏這會兒確實坐在鏡台後麵的繡墩上, 玉茗拿了一把羊角梳在給她梳頭發。
玉茗和玉簪都是蔣氏身邊的大丫鬟, 相貌生的也都是很好的。玉簪嬌俏柔美,玉茗溫婉恬淡。
玉簪先上前通報:“太太, 大夫人過來給您請安了。”
蔣氏聞言並沒有回頭,而隻是在銅鏡裡麵看著沈沅。
就見她身上穿著一件通體黑色的狐裘, 毛色水光潤滑, 看著極珍貴的。
就是她,也沒有這樣好的一件裘衣......
“你今兒怎麼過來了?”蔣氏說出來的話有些陰陽怪氣,“前幾日不是說你住的靜園離著我這裡遠,過來不方便?我還隻以為你這一輩子再不登我這老婆子的門呢。”
沈沅是知道蔣氏說話慣常就是這樣的一副德行的,好夾槍帶棒。上輩子她經常聽蔣氏的這些話,每每回去之後越想越氣,隻一個人坐著默默的落淚。
但現在她再不會將蔣氏說的任何話放在心上了。不過是同住在一個屋簷底下,麵子上過的去也就行了,由得蔣氏嘴頭子上痛快一下也沒有什麼。
於是沈沅就微微的笑道:“昨日兒媳從娘家回來的時候,父親給您準備了一份禮品。原想要昨兒就送過來的,但雪天路滑,到家已經晚了。兒媳怕打擾您休息,昨兒就沒有送過來。特意的今兒一早就過來給您請安,也將這份禮品送上。”
說著,就叫采薇和青荷將手中的東西遞過去。
采薇手中捧的是兩錫罐子上好的普洱茶,冬日泡著喝再暖胃不過。青荷手中捧的則是兩匹上好的潞綢。一匹石青色,一匹琥珀色。
蔣氏看了一眼,然後就吩咐玉簪接過來收好。
俗話說吃人嘴軟,拿人手短,這會兒見了這兩樣物件,蔣氏麵上的神情就較剛剛緩和了一些。
問了幾句沈沅昨兒回門的事之後,蔣氏想了想,就說道:“前幾日我才在菩薩麵前發了願心,說這個月要抄一百份《金剛經》散人的。可你也知道,這宅子裡的事多,你弟妹鎮日要忙那些事,如何有功夫來抄佛經?今兒既然你來了,正好,待會兒你在我這裡用完早膳之後就在我這佛堂裡抄經書罷。往後每日都過來抄。早些將這些經文抄好,早些散人,也是你的功德。”
既是自己許的願心,就該自己來抄,何必要她來抄?而且上輩子她被蔣氏要求抄的經文實在是多,到後來右手的
手腕子常年都是痛的,這輩子她可再不想抄什麼經文了。
“隻怕要教母親失望了。”沈沅麵上的淺笑未變,聲音聽起來也很平和,“但兒媳不識字,如何抄得來經書呢?看來這功德兒媳是得不了了。”
說著,麵上一副很惋惜的模樣。
蔣氏聽了,心中就有了氣。但她又不好說什麼。
沈沅畢竟剛嫁過來,誰知道她到底識字不識字?所以即便她這是偷懶不想抄經書,蔣氏也是拿她沒有法子的。
不過還是用嘲諷的語氣說道:“你沈家也算是詩書傳家了,你父親好歹也是個正經的進士出身,如何他的女兒竟然大字不識一個?若傳了出去,豈不要叫人笑話?”
一麵又洋洋得意的說自己的兩個女兒是如何的識文斷字。
沈沅心中也不惱,反倒是麵上帶著微笑的說道:“家父
自然是沒有母親有遠見的。”
一句話堵牢蔣氏的嘴,讓她再無話可說。而且恰到好處的恭維,也讓蔣氏的心中覺得舒服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