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笙是第二回來紡紗廠。
比起第一回,由陶管事領著他進來,走小路,拐向後頭的廚房。後來,又是由二爺陪著,從廚房直接去的辦公區,沒能有機會目睹隆升全貌。
這一回,阿笙從大門進來,走的主路,這才真正有機打量著這個到處都是四四方方的灰磚建築。
心裡頭依舊會被隆升的規模所震撼!
機器聲依然很大。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他總覺著……廠裡頭機器聲似乎比上一次聽見的響了許多。
可是這段時日,越來越多的工人來隆升做活,工廠缺工的現象緩解了許多,投入使用的車間也便又多了?
阿笙知曉辦公區約莫是在工廠東南方向,隻是隆升太大,阿笙還是迷了路。
阿笙也不慌。
他從隨身攜帶的荷包裡,取出一張折疊的紙張——
上一回陶管事給他畫的示意圖,他還留著呢!
原想著以備不時之需,未曾想,當真派上用場了!
阿笙將紙張攤開。
陶管事畫的示意圖十分詳細,阿笙對著示意圖,往辦公區走去。
雖說途中有一回走反了,往相反的方向去了,好在後頭還是順利地找到了隆升的辦公樓。
“隆升紡紗廠辦公大樓”——
就是這裡!
阿笙將手中陶管事給他畫的示意圖收起,抹了抹額頭的汗,高興地邁上石階。
…
“阿笙少爺?”
聽出是福祿的聲音,阿笙忙轉過頭。
福祿手裡頭端著裝有茶水的保溫瓶,走上前,詢問道:“阿笙少爺可是來找二爺的?”
阿笙點了點腦袋,先是用手勢同福祿“問”好,接著便比劃著,“福祿,二爺可在廠裡?”
福祿回話道:“二爺在是在。隻是二爺這會兒開會去了。您要不要進二爺辦公室等?”
福祿先前就瞧出來了,二爺待阿笙確實不同其他人,是以,他現在見著阿笙,也是越來越客氣,半點沒有以往的驕慢。
今日店裡不忙,阿笙又是有事來找二爺,於是點了點頭。
福祿便端著茶水,推開總經理辦公室的門。
一進辦公室,阿笙便注意到辦公室的布局有些變化,除卻多了一組桌椅,還多了一張躺椅。
躺椅上,疊著一件夏涼被。
“二爺有時候累了,會躺在那兒小睡一會兒。”
福祿將手中的保溫瓶放在桌上,拿了桌上的茶壺倒茶,抬起頭,注意到阿笙的視線,說了一句。
阿笙收回視線,眉心微微蹙起,“問”福祿:“二爺這段時日可是很忙?”
“是忙。您想啊,這麼大一個廠子,這裡裡外外有多少的事需要處理。再一個,這廠子……二爺到底是半路接手的,廠裡頭那些個老家夥,仗著自己資曆深,可會欺負人。
來,您在這兒先坐一會
兒,喝會兒茶。小心燙手。”
福祿引阿笙在會客區坐下??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又給遞了杯茶過去。
阿笙坐下後,忙伸手接過福祿遞過來的茶,暫時放在桌上,朝福祿比了個謝謝的手勢,黑白分明的瞳眸裡盛著擔心,“可是有老員工們不配合二爺?”
福祿如今同阿笙接觸多了,阿笙的手勢他多半也都瞧懂了,他撇了撇嘴:“就那些自認為是誌傑紡紗廠元老的老家夥們唄。他們也不想想,這誌傑紡紗廠現如今都改叫隆升紡紗廠了,還在二爺麵前處處拿喬——
不說了,一說就來氣。二爺他們在樓上開會,需要人添茶,我得先上去。您先……您現在在這裡坐一坐?”
阿笙先前是注意到福祿手裡頭拿著保溫瓶,隻是他以為福祿是給二爺的這間辦公室備的,未曾想,是要送到會議室給二爺。
“抱歉,是不是我耽誤你的事了。”
“就一會兒的功夫,談不上什麼礙事不礙事的,那我就先過去了?”
阿笙忙比劃著,“你先去忙,不必管我。”
福祿端著保溫瓶出去了,走到門口,出聲問道:“這房門要替您關上麼?”
阿笙擺著手,“不用。就開著吧。”
這兒到底是二爺辦公室,他一個外人,關著門,一個人坐在裡頭,畢竟不合適。
再一個,辦公室門開著,還能通風,也涼快一些。
“那好,那門我就不關了。您要是困了,便在二爺躺椅上睡會兒。”
阿笙聽到前半句,剛點了點頭,聽到後半句,眼睛都給睜大了,忙擺著手,手裡頭著急地比劃著。
他……他哪裡配躺二爺躺椅上休息。
福祿瞧懂了阿笙的手勢。
心說,您可太配了!
二爺多半巴不得您睡他躺椅子上。
嗯……怕是最好是一起躺的那種呢。
福祿的腳步聲遠去,阿笙望著門口方向,微擰的眉心始終沒有鬆開。
也不知道二爺這會開得怎麼樣了。
後廚的師傅不老實,總想著克扣食材,為自己謀利。
廠裡的資深元老多半也是欺生,欺負二爺這個新手東家。
還以為二爺才解決了討薪罷工的事,讓工廠順利開工不說,又解決了工人短缺的事情,紡紗廠便會越來越順利的……
難怪二爺會累得在辦公室添了躺椅。
桌上的白茶飄著淡淡的茶香,阿笙端起杯子,有些燙手。
將杯子放回桌上,餘光不經意再次瞥見擺在吊扇下的躺椅,阿笙猶豫了下,站起身,朝躺椅走了去。
二爺平日裡,便是躺在這上頭小睡麼?
阿笙蹲下身,他的掌心小心翼翼地輕觸著薄被上的紋路,仿佛上麵依然留有二爺的體溫。
…
蟬鳴聲震天。
隆升紡紗廠,許久未曾使用過的高層會議室的窗戶大開,蟬鳴聲也便更加響亮。
沒有風,即
便是開著窗,會議室依然悶熱難擋。
“這麼熱,把我們叫到這裡做什麼?”
“說是開會,到現在卻是連人影也不見。這是存心耍咱們呐?⒘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可不是。他自己在辦公室垂著吊扇,倒是讓咱們在這裡受熱!”
“開個鳥會!這麼熱,走了,走了!”
“走了,走了!”
隆升的一眾經理人分彆坐了兩排的會議桌,不停地拿著扇子扇風。
沒有扇子的人可就遭了殃,隻能拿手扇著風。
可拿手扇風,能幾多涼快?
這些個經理人一個個被熱得滿頭大汗,後背的衣裳都幾乎濕透。
大家夥積攢了一肚子的埋怨。
采辦總經理董文坤便是頭一個表達自己的不滿的,站起來就要走。
“來了,來了!”
坐在門邊的人低聲提醒了一句。
仗著自己是康閔的小舅子,誌傑紡紗廠元老級彆的存在,旁人輕易不敢開罪他,便是連謝放這個新上任的東家亦是不放在眼裡,董文坤照是走不誤。
…
恰時謝放手裡頭拿著本本子,從外頭進來。
同董文坤打了個照麵。
謝放微一點頭,躬了躬身,眉眼含笑,客客氣氣地同人打招呼,溫和地出聲問道:“會議尚未開始,董叔,可是有緊事要辦?”
嗬!
他便是沒事做,閒得回辦公室喝茶,他謝南傾管得著麼?
董文坤冷冷一笑,剛要出言相譏,卻是被謝放給提前截了話頭:“若是董叔這會兒沒有要緊事要辦,不妨等這個會議開完再走?”
說罷,轉過頭,對一旁的薛晟道:“明誠,煩請關下門。”
“是,二爺。”
明誠便是薛晟的字。
自謝放當真信守承諾,在開工當日便足額發放工人們的薪資,薛晟在三日後,便主動敲響總經理辦公室。
彼時,他的手裡一本厚厚的私賬。
既是謝放已經拿出他的誠意,薛晟自是也要現出自己的本事。
…
薛晟轉過身,關了辦公室的門。
董文坤一臉的難以置信!
這個謝南傾,未免太不將他給放在眼裡!
謝放走到主座,對仍然站在那兒的董文坤道:“董總經理,請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