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寶貝孫兒親口說的,要偷摘了我家枇杷去換錢。這是什麼?這可是偷!我是大可以報官的!”
孩子不知道報官是個什麼意思,會有什麼後果,可他知曉自己這回又闖禍了,隻是害怕地躲在爺爺的後頭。
“損失我們會賠的,還請,咳咳咳,還請寬容幾日,老夫定然會想辦法……”
老人的話尚未說完,被婦人強行打斷,“想辦法,你能有個什麼辦法?前段時間把小石頭往我家一扔,說是去親戚家籌錢,繳房租給我!我這個人耳根子軟,也便聽信了,還給
() 你白白看了半日的娃!
結果呢?我是一個銅板都沒收到!”
…
去親戚家籌錢,將孩子托給鄰家房東太太照看。
這位嬸嬸吵嚷了半日,家中亦再未有其他人出來,是因為家中隻有爺孫二人,再無其他的人了麼?
難怪那日,他隻瞧見老人一人出現在碼頭……
現已是初夏,爺孫兩人身上卻還穿著棉長袍。
尤其是小石頭身上的衣服,褲子隻到小腿那裡過,是短得不能再短的了。
爺孫兩人連添置夏裝的錢都沒有,又拿什麼陪這位嬸嬸的損失呢?
婦人仍在罵著,話語已是愈發地粗鄙。
在青柳巷,便是夫妻間吵架,又或者是大人教訓孩子,鮮少會聽人罵這般凶,又這般臟的。
大人還好,小孩兒聽了,總歸影響不好。
阿笙便走過去,從椅子上,拎了臘肉,將其中兩串最粗的遞給這位婦人,權當小孩兒弄壞這位婦人枇杷樹的損失。
樹枝攀折了,兩年會重新再長出來。
至於掉在地上的枇杷,這臨水巷家家戶戶都種,便是一整籃拿到街口去賣,亦賣不出高價。
兩串粗長的臘肉不同,肉在任何時節,都是貴的。
何況,經過去年冬以及初春的那場瘟疫,城中牲畜亦是死了大半,豬肉價格都漲了不少。
阿笙手中這臘肉,足以抵消這株枇杷樹得損失,甚至大有富餘了。
…
一出手便是兩串臘肉,這是普通人家絕對辦不到的。
阿笙問路時,婦人便一眼瞧見阿笙手中的臘肉。
她倒是一點不手軟地收了阿笙手中的臘肉,重新打量了眼,眼前這位衣衫乾淨的少年,“你是他什麼人啊?你們是親戚?你們要是親戚的話,你替我將他把房租給付了。”
方才阿笙將手中的臘肉遞給婦人,虞清鬆尚未明白過來,婦人便已將臘肉給接了過去。
知曉自己讓這位小公子破費了,聽婦人竟進一步要求人給他付房租,虞清鬆有些動氣,“我同這位小兄弟素不相識。房租,房租我會,我會再想辦法……”
“想辦法?每次都是想辦法?你都拖欠我幾個月的房租了?想出辦法了麼你……”
阿笙擋在老人同孩子麵前,拱手作揖,表示房租的事情,他會替老人想辦法,希望這位嬸嬸能寬限個幾日。
婦人連蒙帶猜,瞧懂了阿笙的手勢。
阿笙手中還拎著一串臘腸,放才更是抱著甜瓜,都說明少年家境不錯。
那老頭病歪歪的,小的倒是能賣幾個錢,不過得等老頭徹底咽氣,這其中房租又不知要損失幾個月,如今有個冤大頭說要想辦法替老頭付這房租,隻是再好不過!
“我這個人心善,看在這位小兄弟的份上,今日便暫且放過你們這一回。下個月,下個月要是再湊不起房租!可不莫怪我不客氣!”
婦人說著,狠狠瞪了眼虞清
鬆、小石頭爺孫兩人,將腰身一扭,拎著兩串臘腸,進了屋。
…
“這位小兄弟,方才真的謝謝你!如不嫌棄,可介意到我家中坐坐?雖說我家中也沒有可招待的……”
老人神情多少有些局促。
家徒四壁,連房租都交不起,一般人怕是避之唯恐不及都還來不及,未必願意上他家去坐坐。
阿笙這次,本就是來探望老人的,咧開嘴,笑著點了點頭。
虞清鬆暗自從一口氣,心中感激,一隻手牽著孫兒,領著阿笙進屋。
阿笙隨爺孫兩人進屋,方才知曉藥店夥計口中,最破、最舊是何意思——
院子破敗,屋簷瓦片都是殘缺的,廳子裡桌椅都是極舊的了,勝在收拾得乾淨。
倒是老伯的脾氣不像是醫館夥計說得那樣不好。
不知這其中是不是有什麼誤會……
“小兄弟,你先坐,我去去就來。”
老人領了阿笙在廳裡坐下,自己轉身出去了。
不一會兒,老人便回來了。
“實在抱歉,我這兒連茶葉都沒有。倒是還剩幾個枇杷……不是偷摘的,是我去人家院牆外撿……“
老人從廚房裡,端出一碗枇杷。話說到一半,便窘迫地住了口。
哪有人招待客人,用去人家院牆外撿的枇杷呢!哪怕每個他都是挑選過的,亦都給洗乾淨了。
阿笙卻是未在意,從盤子裡拿了一個。
小石頭方才爬樹時很勇,這會兒卻是一直躲在跟在爺爺身後,隻露著一雙眼睛,好奇地打量著阿笙。
眼冒綠光地盯著阿笙手中的臘腸,不自覺地吞咽了口口水。
阿笙要剝枇杷,便需把臘腸給放桌上。
注意到小孩兒的眼神,阿笙笑著打手勢,問小石頭:“想吃麼?不過這臘肉不能生吃。我去廚房給你們做?”
爺孫兩人都沒能瞧懂阿笙的手勢。
虞清鬆扔在自顧自地說著,“實在對不住,小兄弟。方才讓你破費了。不知道您可否方便留下您的家庭住址?倘使有機會,他日我一定會想辦法付上今日那兩串臘腸的損失……”
阿笙卻是搖頭,反而將桌上的臘腸,遞給老人,又從身上掛著的荷包裡頭,拿出兩張紙,遞給老人。
這兩張紙,阿笙是提前便備好的,怕自己來了之後,人家瞧不懂他的手勢。
由於不知老人識不識字,阿笙是用畫的。
將那日雨天,自己在碼頭如何瞧見老人暈倒在地上,又如何坐車送老人去醫館,之後因為有事先行離開,托醫館夥計送老人回去的前因後果,包括自己此番過來,隻是為了探望的意思,也都大致畫在了紙上。
少年筆觸稚嫩,可人物、背景皆是栩栩如生。
虞清鬆接過去看了,眼睛陡然瞪得老大,險些從椅子上跌落下來。
虞清鬆顫抖著拿著阿笙遞給他的紙,激動地喚孫子上前,“是恩人!來,小石頭,快給恩人磕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