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 章 氣息微亂(2 / 2)

民國小掌櫃 折吱 29313 字 8個月前

二,二爺會讀心術不成?

待阿笙回過神,想要打手勢,讓二爺叫福旺不必去,他真的不餓,福旺卻已是積極地打水去了。

阿笙便隻好局促地坐位置上。

待福旺打了水回來,阿笙剛要將手伸進臉盆,卻被一隻手給握住了。

“不忙,先洗把臉。”

哎?

阿笙呆呆地抬起頭。

謝放將福旺取來的毛巾,放入水中,浸濕,擰乾了,遞給阿笙,“這樣會涼快一些。”

阿笙直愣愣地瞧著,二爺滴著水珠的指尖,一雙眼睛瞪圓。

他,方才以為,二,二爺是要給他自己洗臉來著。

竟,竟是將帕子擰乾了,給,給他洗臉麼?

臉上傳來冰冰涼涼的觸感,阿笙倏地回過神。

見二爺手裡頭拿著毛巾,貼在自己臉上。

阿笙忙接過了毛巾,一顆心砰砰跳個不停,疑心自己是在夢裡。

莫說阿笙自己,這回便是福旺也有瞧得有點呆。

二,二爺什麼時候給人洗過臉呐?

瞧二爺方才的架勢,倘使阿笙沒有阻止,二爺怕是真要給阿笙洗臉。

至於福祿,已經不是瞧呆不瞧呆的事兒了,看阿笙的眼神分明是帶著狐疑了——

疑心眼前這個阿笙彆是什麼千年狐狸化的。

要不然二爺最近怎的這般反常?

洗過了臉跟手。

阿笙手裡頭拿著二爺方才重新遞過來的棗泥山藥糕,沒有馬上送入嘴裡,而是放在鼻尖聞了聞。

中醫上講“望聞問切”,其實他們學廚的,也會這般。

沒吃過的東西,拿在手裡,也會先仔細地瞧上一瞧,看人家做的形狀怎麼能這麼好看,倘使自己,是不是也能辦到。

再是放在鼻尖嗅一嗅,聞聞裡頭可能都有哪些食材。食材新不新鮮,味道不正。

既是為了對手裡的食物有個更好的了解,對自己的嗅覺亦是一種鍛煉。

倘若不是同行,也會問一問,是怎麼做的。

譬如像是糕點這樣的東西,也會捏一捏軟|硬程度。

如果是軟的,嘗起來口感偏軟糯,如是硬的,便大都較為軟酥或是脆口。

阿笙方才拿過棗泥糕,便是下意識地用指尖輕輕地捏了捏,這棗泥糕是軟的,口味應當偏軟糯。

用齒尖輕咬一口,棗泥的甜味便在嘴裡化開。

好吃!

因著是和了山藥,中和了紅棗的甜味,嘗起來並不會覺得膩牙,相反,因著灑在上頭的桂花,咬下去,隻覺齒尖飄香。

很適合夏天午後,配著茶吃!

棗泥山藥糕做起來應當不會太複雜,同其它甜品應是大同小異,就是不知道二爺家的師傅是怎麼捏的……怎麼就能將每一個棗泥糕都捏成梅花的形狀,卻又不會軟塌下去……

回去問問喬伯伯,喬伯伯或許能知道這各中門道。

阿笙手裡的棗泥糕吃了大半,見二爺隻是喝茶,沒有要吃東西的意思。

他放慢了速度,借著喝茶的功夫,將手中的棗泥山藥糕給放下,打手勢,問二爺,“二爺近日,還是沒什麼胃口嗎?”

一雙棋子黑的眼睛裡,滿是關心。

謝放心中微暖,那日散了戲,在餛飩攤,阿笙見他沒

吃過幾口,問他可是不合胃口。

他為了寬阿笙的心,便隨口提了提,自大病一場後,至今未恢複胃口的事,未曾想,阿笙竟是記到了現在。

謝放笑著道:“比之前強上一些了,你看我這桌前擺了這麼多吃的便知曉了。我是在邀你進來之前,吃過了一點。”

事實上,謝放的胃口的確比前段時間好上了一些。

不過還是沒有“大病一場”之前那般有胃口。

倘使“重生”的代價,不過是失去一個好胃口,對於謝放二爺,自是不足道。

阿笙不知二爺瞞了他一些,聽說二爺胃口見好,微擰的眉心鬆開。

很是替二爺高興,咧著嘴笑,現出頰邊一對深深的酒窩。

謝放注視著阿笙頰邊的笑容,神情溫柔。

“這棗泥山藥糕,可還合胃口?”

阿笙這才意識到到,自己方才隻顧著吃,以及想著這棗泥糕到底是怎麼捏的,以致都忘了告訴二爺,這糕點好吃。

阿笙連連點頭,怕點頭不夠有說服力似,便又豎起左手的大拇指。

謝放又在盤子裡拿了一塊遞過去,“好吃便多嘗一點”。

阿笙手中的糕點隻剩了最後一口,忙謝過二爺,將糕點接過去。

謝放端起桌前的茶,想起他開門時,瞥見的那壓低的西式帽簷下,似曾相識的一張臉……

如同尋常話家常一般,謝放不著痕跡地問道:“阿笙方才,可是剛從康府出來?”

阿笙點點頭,他最近往鳳棲路這邊跑,大都是為了給康府那邊送吃的過去。

謝放眼底若有所思,“過去,康府經常點長慶樓的外送嗎?”

阿笙吃著糕點,兩邊臉頰鼓起,想也沒想地搖了搖頭。

不常的。

一個月點一次,算是頂天了。

這一個月,卻是點了三、四次。

許是康府是府上近日來了什麼客人,中意喬伯伯的手藝吧。

如果隻是普通人家,阿笙自是不會記那般清楚,像是康府那樣的人家,卻是不需要刻意去記,也會印象深刻。

因著手勢相對較沒那麼容易看懂,阿笙比了個寫字的姿勢,意思是他寫給二爺看。

謝放現在其實已是鮮少有看不懂阿笙手勢的時候了,大可以讓阿笙比劃給他看,隻是阿笙並不知道,他現在大都能看得懂他的比劃這件事,有事遇上較為複雜的應對,會比較著急。

寫的,或是用畫的,會相對讓阿笙自在一些。

於是道:“不急,先填飽肚子再說。”

阿笙將嘴裡的糕點吞下,手在自己的肚子上劃了個半圓,意思是他現在是飽的,不餓。

謝放也便隻好尊重他的意思,喚福祿去取了筆墨紙硯過來。

福旺便將現在的桌子收拾收拾,空出位置,給阿笙鞋寫字。

“好啦——”

阿笙寫完字,

將手中的紙遞給二爺。

謝放接過去。

先前一個月都未見得點一次外送,這一個月,卻是點了三、四次……

確實有些反常。

看過阿笙寫的字,謝放將其放桌上,用鎮紙壓了,問道:“那你每次送東西進去,都是誰接待的你?府中的丫鬟?”

阿笙點點頭。

有一點阿笙沒說的是,這幾次領他進去的丫鬟,有些麵生,不是從前接待過他的。

不過,他應是也見過的。

隻是每回都想不起來,許是府中太太的大丫鬟。

像是康府這樣的門第,倘若是得寵的大丫鬟,在太太們眼裡,便是半個小姐,輕易也是不在外人麵前露麵的。

因著覺得不是什麼重要的事,阿笙也便沒提。

忽地,院子裡的樹葉簌簌作響。

原來是起風了。

阿笙原先是抬頭看著樹葉,隻覺樹影在院子裡晃動的樣子很是好看。

再瞧見偏移的日頭,嚇一跳!

糟糕!

不知現在幾點了!

阿笙忙打手勢,向二爺告辭。

謝放舍不得這麼早放人回去,可也知曉他這邊要是不放人,回頭阿笙怕是要被責罵。

“稍微等一下。”

阿笙眼神困惑地望著二爺。

謝放轉過頭,“福祿,去我書房,將前幾日我讓你們曬了,後頭整理出來的那一套東西拿出來。”

福祿眼露錯愕。

那……那套紙筆,還有顏料可是價值不菲!

二爺,二爺不留著自己用,要……要送給這個充滿銅臭氣的長慶樓的少東家麼?

二爺這是著了什麼魔了?

“福祿?”

福祿忙回過心神,垂著腦袋,“是,二爺,我這就去。”

不一會兒,福祿回來了。

手裡頭捧著一袋東西,走到二爺跟前,恭敬地道:“二爺,東西拿來了。”

謝放點頭,“給阿笙。”

嗯?

給,給他?

阿笙從福祿的手裡將東西接過,好奇地低頭看了看。

見裡頭是一套文房四寶,還有好幾樣畫畫用的顏料,眼睛都瞧直了。

他先前去過紙筆鋪,好一些紙跟筆,還有畫畫用的顏料都可貴了!

二爺的紙筆,比起紙筆鋪的東西,定然是好上許多倍。

都給他麼?

“拿著吧,是我提議讓你畫,倒是一時沒想周全,你手頭可能缺稱心的畫具。

這些東西,你且拿去。用完了,跟我說一聲。我這還有。”

不,不行的!

這些東西瞧著就價值不菲,他哪裡能要!

阿笙忙將手中的袋子遞還給二爺。

謝放卻是沒有要接的意思,“送你的,便是你的了,哪有送人的東西再往回拿的道理?”

“可,可是……”

可是俗話也說了呀,無功不受祿。

“你先拿著,當時我對你的投資。日後待你成了位名畫師,我到你這求字畫,屆時阿笙可千萬彆吝嗇才好。”

阿笙臉頰漲紅。

他哪裡能成得了名畫師,便是成個大廚都夠嗆。

謝放率先站起身,“走吧,我送送你。”

啊?

阿笙呆坐在凳子上。

過了好一會兒,方才反應過來,忙搖著手,“不,不用的。”

福旺送他出去便好。

便是福旺不方便,他一個人也能識得路。

哪裡需要二爺親自送他一趟!

謝放:“我是剛好也要出門,順道送一送你。”

原,原來是這樣啊。

阿笙傻傻地笑了笑。

是他又想岔了。

阿笙由二爺陪著走到門口。

從福旺手中接過食盒,才倏地想起,忘了將二爺送他的筆墨紙硯給還回去。

他現在兩隻手的手裡都拿著東西,不好比劃。

隻得再次將手裡頭的那袋東西,往二爺跟前遞了遞,搖了搖腦袋。

這裡頭的東西,他真不能收。

謝放忽地出聲道:“莫動。”

怎,怎麼?

聽見二爺讓他彆動,阿笙尚未反應過來之前,身體已經乖乖地站著,一動不動。

謝放心裡頭當如同午後的那塊棗泥糕點,深深地陷進去一塊。

怎麼能,這麼乖?

阿笙隻瞧見,二爺的臉離他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阿笙緊張地臉呼吸都忘了,大氣都不敢喘。

跟在兩人身後的福祿眼睛都快掉地上了。

二爺,在乾嘛?!!!

福祿簡都快要抓狂了。

陶管事為何偏就今日出門去了?

倘使陶管事在,二爺,二爺斷不至於做出如此荒唐的行徑!!

太過錯愕,以致阿笙連躲都不知道躲。

他愣愣地瞧著,二爺近在咫尺的臉龐。

謝放拇指輕輕擦過阿笙的唇角,揩去他唇邊粘著的糕漬,“好了。”

聽見這一聲“好了”,阿笙被大妖吸走了的三魂六魄方才才堪堪歸位。

唇邊似乎留有二爺指腹的觸感。

紅暈從阿笙的臉頰,一路燒紅至脖頸。

“吱呀——”一聲,福祿將大門打開。

謝放瞥了福祿一眼,福祿一慌,趕忙低下頭。

他也是為了二爺好!

堂堂北城謝家的二公子,倘使看上了一個啞巴……唾沫星子怕是都能將二爺給淹死。

這還不是最緊要的,最緊要的是,北城那邊要是知道了,怕是隻會更胡亂嚼二爺的舌根!

謝放收回了視線,

隨阿笙一起邁出門檻,“要是下回,康府那邊再點外送,路過春行館,便進來坐坐,吃盞茶,像是今日這般在陪著二爺隨意聊聊。()

最近天氣熱,這個點,我大都在家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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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笙點點頭。

主動上門,要求進來坐坐,吃茶的勇氣,他怕是沒有。

不過……他胸前還懷揣著二爺給他的帕子呢。

隻要有這條帕子在,他便可以理直氣壯地進來找二爺。

陪二爺……聊聊天。

阿笙步下階梯。

“阿笙。”

聽見二爺喚他,阿笙轉過腦袋。

頭頂上方被什麼東西給輕敲了一下。

阿笙抬起眼簾,瞧見一小片暗黑色。

阿笙下意識地抬手去取,好看個仔細。

腦袋連同頭上的帽子卻是一起被輕壓了下,“是二爺的帽子。我平日也不常戴,放著也是浪費。你且戴著,可以遮陽,不會那般曬。

倘若擔心太過招搖,到了店裡,你再取下。若是有人問起,便照實說是我送的,沒關係。”

前世,謝放之所以主動同阿笙避嫌,是因為他自認為,那時的他無心擔負任何人的將來。

加之……方掌櫃的找他談過。

距離父親生日月餘,他便在未知會任何人的情況下,提前變賣了春行館,離開了符城。

如今卻是不同。

管家近日已經打聽到了一些抱石老人的眉目,未必當真能順利找到人,至少有望找到一幅抱石老人的畫作。

此時距離抱石老人名動北城,名滿九州,隻有幾個月的光景。

他提前得了抱石老人的畫以收藏,待父親生日之際,提前動身北上,屆時在繼續打探抱石老人的下落。

便是最終還是無緣得見,還可以將畫先大哥一步,作為壽禮,於壽宴上送於父親。

那時,為了避免風頭被搶,以大哥的性格定然會臨時命手下的人去準備其他的壽禮。

臨時的壽禮,可就未必能繼續稱父親的意了。

便是大哥再引薦抱石老人同父親想見,效果自是大打折扣。

他要的,便是這“大打折扣”。

屆時,阿笙若是舍不得爹爹,舍不得府上,不願同他一起北上,有“謝二爺”這個名頭護著,在他離開的那段時日,總歸不會有人輕易動阿笙,動長慶樓。

對二爺來說大小合適的帽子,給阿笙卻是有些大了。

寬大的帽簷,遮住了阿笙的大半臉頰,倒確乎是遮陽效果極佳。

阿笙方才聽見後頭傳來腳步聲了。

先前,阿笙是聽見二爺去讓福旺取帽子去了的。

猜到應當是福旺取了帽子回來。

可他隻當二爺是讓福旺給他自己取的。

哪裡想到,二爺竟是讓福旺去給自己取的,更沒想到的是,二爺便是他心中的顧慮都替他想到了。

() 阿笙不知一頂西洋帽的價格,以為二爺這帽子當真是平日裡不戴,賞給他的,感激點了點腦袋,比劃著,謝過二爺。

帽子寬大,阿笙這一點頭,帽子便往下一掉,將他的大半張臉都給擋住了。

二爺伸手,替阿笙抬了抬帽簷,溫聲道:“去吧。路上留心一點,尤其是要記得看路。還有,最近日頭曬,倘使要外出,又嫌這個帽子招搖,可以戴個鬥笠再出門。”

不至像今日這般,連同脖子都有些曬紅了。

阿笙臉頰通紅,幾不可見地點點頭。

他平時走路看路的。

進門,撞上二爺的那一回,純屬當時分了心,才有的意外!

阿笙拎著食盒走了。

這個時候,如果阿笙轉過頭,他會瞧見,方才跟他說正好要出門的二爺,這會兒轉身回了屋內,而不是讓福祿或是福旺去給他人力車。

阿笙倒是想回頭張望來著。

沒敢。

大白天的,這一回頭,太打眼了。

怕……怕二爺瞧出了他的心思。

阿笙的身影消失在路口。

謝放轉身進了屋。

“福祿。”

福祿、福旺一人一邊,將大門給關上。

聽見二爺喚他,福祿鬆了手,把門交給福旺關上,應聲道:“是,二爺。”

給福旺一人,將大門給關上。

謝放停下腳步,對福祿道:“福祿,你去打聽一下,康府近日可是來了什麼親戚,或是有誰過往鮮少走動的,近日去得較為頻繁的。不要隻是從訪客名單入手。”

福祿圓滑,同鳳棲街上這幾乎高門大院家的管事、小廝都極熟。

加上二爺的麵子在這兒,隻要給點銀子,莫說是近日訪客名單,便是近年來的訪客名單都能從各家管事或是小廝手裡頭要到手。

隻是這訪客名單,有時往往不全,未必所有訪客都會記錄在冊。

記錄在冊的,都是有頭有臉,正經八百地登門拜訪的。

倘若像是康家幾個少爺的那些個遊手好閒的朋友,偷偷地溜進府,又或者是其他個老爺、太太的老相識,府中訪客名單自是不會一一記錄。

福祿納悶二爺怎麼忽然在意起康府那邊的動靜了,卻是不敢怠慢,恭敬應下:“是,二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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