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渡的眼睛很好看,可不知為何，虞嫊隻是對視了一眼便後脊發涼，連忙移開了視線。
他身後還跟著兩個學生,手臂上都帶著紅袖章,是學生會的人。
“宿舍區禁止打架。”
其中一個神色冷淡,提著筆在紙上寫下什麼,“姓名，班級。”
楊澄先鬆開了手,匆匆辯解，“不是打架，他偷了東西,我……”
“讓你說姓名班級,不是讓你廢話。”學生會成員微微皺眉,冷著臉掃過兩人,在看清虞嫊的臉後猛地一怔。
把嚴厲的話咽回去，他轉而看向虞嫊,“同學……你叫什麼名字？”
聲音還帶著羞澀，一點也不像是在問話。
虞嫊對這二個氣勢洶洶的學生會成員很害怕,乖乖回答,“虞嫊,高二九班。”
他的臉上還留著幾道紅印,隨著說話的動作起伏，看起來有點可憐。
兩個學生會成員的臉都紅的要命，聽見虞嫊報上自己的名字也不記下,隻是裝模作樣地在紙上劃了幾筆。
楊澄被這副雙標的姿態氣的不輕，“為什麼不記他的名字？”
學生會成員一看到楊澄就又換上了一張冰冷的表情，“我讓你們報班級姓名,虞嫊同學很聽話，你呢？”
楊澄一噎，“他是小偷！”
學生會成員看了眼旁邊戰戰兢兢的虞嫊，心更偏了，“你說是就是？那我現在說你是小偷你就是小偷嗎？”
剛說話他就意識到這句話實在是有點太過偏袒，便咳了一聲，餘光瞥了眼秦渡的表情。
秦渡站的筆直，眼神從始至終都沒從虞嫊臉上挪開。
楊澄要氣瘋了，隻是對學生會實在是敢怒不敢言，隻好老老實實地報上自己的名字，“楊澄，高二八班。”
這回學生會成員非常迅速地記下了楊澄的姓名班級。
就在虞嫊以為這二個人要離開的時候，一直沒說話的秦渡忽然開口，“虞嫊，跟我走一下。”
虞嫊緊張地咬唇，杏眼放大，不安地看著秦渡。
——好像被人嚇一嚇就會像兔子一樣驚慌失措地跳起來，若是弄的狠了，還會求饒地抱緊人的手臂，用腦袋蹭來蹭去地撒嬌。
這麼緊張，一看就是被很多人欺負過的樣子。
秦渡撩起眼皮，聲音聽不出異常，“日常隨機詢問，學生會想了解你們轉校生的在校生活情況。”
旁邊的兩個學生會成員的神色頓時怪異起來。
他們怎麼沒聽說過有這種谘詢活動？
秦渡樣貌很冷，板著臉說話就更嚇人了。
虞嫊攥緊手心，臉色都白了，“……我難道觸發了NPC的什麼死亡機製嗎？”
08感受了一下，並不十分確定，【不至於這麼倒黴。】
“我就是很倒黴哇，”虞嫊哭唧唧，想到自己的幸運值更難過了，“這回真的要死掉了！”
一邊
的楊澄狐疑地盯著秦渡，想從他的臉上看出什麼蛛絲馬跡。
怎麼感覺不太對……
隻是幾個人再懷疑，也不敢當著秦渡的麵質疑，隻能眼睜睜地看著他領著虞嫊離開。
秦主席一向公正嚴明，應該不至於做出什麼事吧……
.
望湖中學專門為校組織建立了一棟學生工作大樓，學生會就在二樓。
掛著“學生會主席辦公室”牌子的房間門口擺放著一盆花，長長的走廊上鋪著厚實的地毯。
秦渡推開門，示意虞嫊跟著進來。
辦公室設施簡潔，除了一張辦公桌之外，靠近門口的還有小沙發和茶幾。
如果不是在副本裡麵，虞嫊真的要以為自己在學校裡被請“喝茶”了。
事實上也確實如此。
秦渡的氣質有些冷，舉手投足之間又很規矩，活脫脫有幾分教導主任的風範。
虞嫊在他的示意下慢吞吞地坐在沙發上，雙腿並攏，垂著眼睛看向地麵。
角落響起嘩啦啦的接水聲。
在虞嫊看不見的地方，秦渡接著熱水，眼睛卻一直在往沙發的方向看。
虞嫊的側臉很漂亮，鼻尖翹起，留出一道可愛的弧線，長長的睫毛卷著，輕微的晃動有些不安。
頭頂還頂著一簇呆毛，在空氣裡晃晃悠悠。
“請喝。”秦渡把水杯推給虞嫊，雙手交叉坐在對麵。
虞嫊受寵若驚地接過水杯，雙手捧著，在氤氳的霧氣中小聲道謝。
這還是他在這個副本中遇到的第一個正常人。
哦不對，算上燕京述就是第二個了。
為了掩飾尷尬，虞嫊抿唇湊到杯子旁邊，小口小口地喝水。
辦公室裡一時間一片寂靜。
秦渡也給自己到了一杯水，“楊澄說你偷東西，是怎麼回事？”
虞嫊立馬緊張起來，“不是我偷的。”
怕秦渡不相信，他趕緊又補充道，“我真的沒有拿原隨的手表……我、我甚至不知道原隨有手表，也不知道為什麼會出現在我的床上。”
想到一開始被人堵在廁所欺負的事，虞嫊就委屈的想掉眼淚，“……我真的沒有偷。”
到現在主係統都沒有給出一點任務提示，說明虞嫊在副本中的角色的確沒有偷東西。
秦渡看著人眼睛紅紅，裡麵含著一點水。
——好像再說一會兒L就要真的掉眼淚了。
秦渡動了動膝蓋上的手指。
在虞嫊震驚的目光中，他抽出一張紙，安靜地給人擦掉了眼角的一點淚光。
“我相信你。”
虞嫊眼睛一酸，下一刻就啪嗒啪嗒地滴下來好幾顆眼淚，濕噠噠地落在秦渡的手背上。
“對、對不起，”他急忙用手掌擋住眼睛，局促的要命，“我不是故意要把眼淚滴在你手上的。”
因為還在哭，所以聲音帶著一點哭腔，黏糊糊
地纏住了秦渡。
伴隨著助聽器的一點雜音，虞嫊隱約聽到秦渡似乎歎了一口氣。
“隻是我相信你，並不代表其他同學相信你，”秦渡接著說，似乎完全忽略了手背上的淚水，“讓大家都相信不是你偷的，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虞嫊頓時睜大眼睛，沾濕的睫毛團簇在一起，襯的眼下一片粉意。
“那我該怎麼辦……”虞嫊擦掉最後一點淚，吸了吸鼻子，“我沒有證據……”
秦渡黑壓壓的眼睛始終沒有離開過虞嫊，一直安靜地聽著。
直到虞嫊說完，他才忽然來了一句，“你知道第九條校規嗎？”
第二次聽到這個熟悉的詞，虞嫊搖搖頭。
他隻知道這個第九條校規似乎跟一個什麼什麼遊戲有關，卻並不清楚裡麵的具體內容。
“第九條校規，學校會定期舉行‘人氣大比拚’遊戲，要求全校學生務必參加，並遵守規則。”秦渡吹了吹浮在杯麵上的一層霧氣，抿唇喝下，“你是轉校生，還不知道也正常。”
虞嫊摸不清他忽然提起這個是要乾什麼，隻好安靜地坐在沙發上聽著。
“這個遊戲是望湖中學的老傳統了，”秦渡說，“為了增進學生之間的感情，用投票的方式選出學校裡最受歡迎的學生。”
修長的手指摩挲著杯身，秦渡盯著泛起波瀾的水麵。
“隻是現在卻變了味道。”
虞嫊升起不好的猜想。
之前在現實世界的時候，學校裡總是會出現一些小團體。
這些小團體內部關係緊密，大部分會以某個人為首，而這個學生往往在班裡也有極好的人緣。
他可以在班會課上直接決定全班同學要看的電影、也可以鼓動同學們選擇他喜歡的運動會班服，甚至可以在課上嬉皮笑臉，而老師隻會不疼不癢地斥責幾句，換來整個班的同學們豔羨崇拜的目光。
這種學生在中學時期往往就是“最受歡迎的人”。
如果隻是性格好倒也還行，隻是這種情況下卻反而更容易滋生出惡意。
一旦這種學生在班裡表露出對某個同學的厭惡，那麼全班所有的同學都會隱隱附和，以證明自己並非班級的“異類”。
望湖中學的這個所謂“人氣大比拚”遊戲，可想而知最終會演變為什麼樣子。
“遊戲會把學校裡麵的所有學生劃分為A到E五個層次，能夠被選為A的同學都是票數最高、最受歡迎的人，而獲得E等級的學生則是‘最不受歡迎的同學’。”
“在校規之下，如今的人氣大比拚遊戲有了許多潛規則，比如低等級的學生需要無條件服從高等級的學生，也必須完成他們的要求，禁止違抗。”
虞嫊覺得荒謬極了。
現實生活中不可能會出現像望湖中學這樣奇葩的校規，而副本卻詭異地給這個看似正常的學校添加了這樣一個無比奇怪、不合邏輯的規定。
——就像是在強迫玩家參與到
學校的霸淩中一樣。
按照他目前的人設，虞嫊幾乎可以確定在參加這個遊戲之後會擁有什麼等級了。
手上的熱水漸漸變冷，他感覺身上都傳來一陣涼意。
“本校的學生對轉校生的偏見很大，所以每次舉辦遊戲之後，轉校生們幾乎都是等級E，隻有很少數的人才勉強可以拿到D。”
看到虞嫊被嚇的動也不敢動，秦渡停下話頭，又喝了口水。
“……可是，怎麼會呢？”虞嫊緊張地說，“這個規則分明有很大的漏洞，哪怕第一次參加遊戲的轉校生們並不了解的情況，那麼、那麼在之後的輪次中他們至少會互相投票，保證轉校生之間不會拿到E才對，怎麼會——”
“規則沒有漏洞，”秦渡說，“在上一輪遊戲中獲得E的學生，在下一次遊戲中不能給同樣為E的學生投票。”
製定規則的人很聰明，顯然已經提前猜到了遊戲後期會出現的抱團情況，於是專門限製E等級的學生互投。
也就是說，E等級學生如果想要在接下來的遊戲中獲得更高等級，就必須在非E等級之間拉票。
而那些高等級的人怎麼可能給E等級投票呢？
除非、除非……
除非像狗一樣去討好他們，對其他四個等級學生言聽計從，讓他們高興。
秦渡依舊是冷淡的樣子，聲音也很平穩，“虞嫊同學，我幾乎可以肯定地告訴你，下次‘人氣大比拚’遊戲，如果不出意外，像你這樣的轉校生一定會拿到E。”
像他這樣漂亮的小男生，秦渡幾乎可以想象到虞嫊拿到E之後會遭遇什麼。
原隨在九班人緣很好，到那時候，就算虞嫊沒有偷手表，也會被學生們逼著承認是“偷”來的。
開局的那場廁所霸淩讓虞嫊記憶猶新，他驚懼地看著對麵的秦渡，手指都把紙杯捏變型了。
秦渡好像沒注意到虞嫊的害怕，慢條斯理地說：“不過，我能讓遊戲的結果稍微出現一點‘意外’。”
他正了正領帶，直視虞嫊，“每輪次的遊戲票數都由學生會統計，在你一個人身上略作手腳並不難。”
虞嫊雙腿坐的很乖，聞言茫然地看向秦渡。
秦渡隻好補充一句，“我可以更改你的等級。”
這回虞嫊聽懂了。
他微微張嘴，大腦慢吞吞地思考了一會兒L，才逐漸品出一點不一樣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