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雪滿城,一片白茫茫的世界,不久後皇城的宮人開始忙起掃雪。
沐錦書坐在暖閣裡,望著庭院裡的雪景,是有些坐不住,總有想外出走走的想法。
清早倒是說不用去給皇後娘娘請安,到午時鳳儀宮就來了人,是請昭寧公主前去賞雪。
難得一年初雪,若是在屋裡耽擱著就白白虛耗了,亦不如出去賞見。
照大宮女的轉告,沐錦書順道命人把畫板和顏墨也攜帶上。
雪剛落不久,不算厚,道路上的薄雪基本上已被清掃乾淨,隻剩下地麵的潮濕。
沐錦書一襲貂絨鬥篷,毛茸茸的倒是嚴得厚實,鬥篷下的雙手還捧著手爐。
入了鳳儀宮,大宮女便上來接應,一路走到閒亭暖閣。
霜雪中的庭院來了豔紅的月季花,沐錦書便多看了兩眼。
暖閣的牆板中是燃著火炕的,一入門便是暖堂堂的,絲毫不覺得寒涼。
魏皇後正坐在羅漢榻上,撥弄香道。
落雪天難得走動,今日她的妝麵較為淡雅,顯得慈和許多,不似平日那般雍容華貴。
沐錦書越過淡金的幃幔,來到羅漢榻前行禮,幽雅大方。
“昭寧給母後問安。”
魏皇後抬眸看她,細長的眼眸微彎,淡笑道:“來了好。”
檀桌上的香台焚燃著,她輕揮手示意宮女拿下去,口中話語未停:“本宮知曉你喜歡雪中臘梅,但離花開還差些時日,庭院裡的月季開了花,便喚你過來同賞。”
沐錦書抿出淺笑,回道:“方才昭寧來時,便在望見幾眼,月季隻應天上物,四時榮謝色常同,這話說得一點沒錯。”
魏皇後聽言,揚唇一笑,叫宮女為她將狐裘披上,攬著沐錦書走出暖閣,同賞月季。
寒風淺淺,倒也沒影響二人的興致,雪景難得便命宮女將畫案擺上摩景。
暖閣前的閒亭中,沐錦書坐在畫案前,旁的是炭盆,芙嵐則調起顏墨。
看得出來,皇後娘娘的心情較佳,不知是不是因為昨兒楚王將宮女帶回府的事。
二皇兄一向回絕這等事,在皇後眼裡,難得開了竅,算是件好事。
沐錦書一麵作著畫墨,一麵聽皇後娘娘隨口提了東宮的事,在她來之前太子妃剛走不久。
對於太子哥哥和太子妃,皇後娘娘是愁心不少,怎就偏偏生不出子。
兩日前,還讓太醫去給太子妃的診脈,說是除了一點體虛,便沒什麼大礙。
這不,叫人去給太子妃調養身體,實在不行,待來年開春,便給太子納個側妃了。
方才皇後便是同太子妃提了側妃這件事,她倒是處事不驚,滿心答應了下來。
這孩子是個仁善大方,從不善妒計較,倒適合太子妃的身份。
讓她給太子領個姬妾,也無半句不高興,獨獨這肚子不爭氣。
皇後深諳治理六宮之道,太子妃遲早也會如她一樣,太過計較,自己的日子便不好過。
沐錦書筆下勾勒朱色,微微停頓。
太子妃的性子的確是淡漠了點,明明同太子哥哥如此恩愛,但卻對於太子納妾之類的事,從不在乎。
她便不一樣,若是明鄞哥哥同彆的娘子交好,她定會很難過。
魏皇後側眸瞥畫作上的朱紅,目光回到庭院中的月季上,嫣紅的花朵上沾染霜雪,帶著彆樣的美感。
不知為何,皇後留心了下她畫中的朱紅。
屋外到底是寒涼的,沒在外停駐多久,便收拾了筆墨,回到暖閣裡。
二人入了屋便將披風鬥篷褪下,在外麵是寒風得吹涼了,大宮女便吩咐禦膳房做山藥暖湯來熱熱身子。
如今沐錦書的畫技是越發得心應手,寥寥幾筆便將月季的韻味勾勒得淋漓儘致。
魏皇後坐在羅漢榻上,手持著沐錦書剛畫的月季,不是什麼複雜的筆法,這幅畫便沒用多長的時間。
想想下個月是皇帝的壽辰,便問沐錦書作幅賀壽圖獻於皇上,到底是親手作的圖,陛下會喜歡的。
沐錦書聽言輕輕頜首,兩個宮女正將山藥湯端來,在桌前盛湯。
還未來得及回皇後的話,一旁的宮女手滑,不慎將湯汁灑在沐錦書身上,衣袖和衣襟皆被湯汁打濕。
忽來的熱意使得沐錦書驚呼出聲,連忙站起身來,宮女驚慌惹了大禍,躬身用袖口擦拭。
一旁的皇後見此,當即眉眼緊擰,沉聲冷喝,宮女連忙跪地磕頭。
皇後隻問沐錦書是否有燙傷。
被湯汁浸濕的衣袖緊貼著肌膚,透著一層熱意,倒是不覺得灼燙。
麵對皇後擔憂的目光,沐錦書下意識回避手臂,回道:“湯是溫熱的,應該沒有燙傷。”
話這般說,但卻沒有掀開衣袖察看,僅是輕撫被打濕的袖口。
皇後打量著她,眉目緩緩鬆和,靠回座背,目光瞥著磕首不是的宮女,冷漠道:“笨手笨腳的東西,險些將公主燙傷,拖下去杖責二十板。”
宮女驚慌不已,連連磕頭,“皇後娘娘,公主殿下恕罪啊,奴婢再也不敢了。”
沐錦書是個心軟之人,忍不住將此攔下,對皇後說:“昭寧未有燙傷,僅是臟了衣物,卻要打這宮女二十大板,責罰有些重了。”
霜雪的天日,這二十大板打下去,十天半個月好不了。
皇後停頓片刻,既然沐錦書求了情,便隻好鬆口,罰了三個月月錢。
那宮女慌張退下,皇後則將目光看向沐錦書的衣裳,不止衣袖,衣襟上也皆是。
皇後無奈歎息一聲:“沒燙著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