織田作之助從來沒想到他跟涼宮和樹的重逢會是在這種情況。
上次見麵時,意氣風發的少年笑著把他從槍林彈雨中拉出來,並且給了他重新生活的希望。
而時隔幾年後的今天,冒著風雪渾身冰涼的涼宮和樹如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般扣響了大門,說完半句話就暈了過去。
織田作之助把爐火燒旺,把渾身濕透的青年放到乾淨的床上,用毛巾把他頭上還在滴落的水珠擦乾,想了想,輕輕拍了拍他的臉頰:“要我給你換衣服嗎?”
“……”
啊,這是暈過去了。
覺得這樣不行,織田作之助直接整了一堆乾燥的稻草過來,把涼宮和樹整個人給墊高,挪到了火爐邊。
“咣當”一聲,硬物落到地麵發出清脆的碰撞聲,織田作之助把從涼宮和樹手中脫落的那振短刀拿起來,竟然覺得有些新奇。
他記得這個港口黑手黨的乾部,平日的武器都是用炸彈的吧,竟然轉成冷兵器了?
正想著,半靠在稻草堆裡的青年眉頭緊皺,嘴唇發白,臉卻逐漸燒了起來,織田作之助隱約聽見他在喃喃著什麼,便從旁邊擰開了瓶礦泉水遞過去。
“先喝點水。”他的語氣沉穩安靜。
“刀……”涼宮和樹半眯著眼,流露出委屈的腔調,“不見了。”
織田作之助把刀鞘往他懷裡一塞:“刀在這,先喝水。”
“懷表……也不見了。”涼宮和樹抱著刀,轉了轉頭,找尋無果後,委屈巴巴地看著織田作之助。
織田作之助:……
“你先休息一下,醒來就找到了。”
這個地方沒有藥,他也不放心涼宮和樹一個人留在這裡,隻能先搪一個晚上過去,白天再看下一步怎麼做。
織田作之助去抱了床被子,把涼宮和樹整個人給埋了進去,然後坐在旁邊,有一下沒一下拍著蓋在他身上的被子,像是在橫濱哄孩子們睡覺般,用低沉地嗓音念著他爛熟於心的童話故事。
可惜被子裡那老大一隻的青年跟他哄的乖孩子不同,涼宮和樹整個人如同一隻蠕動地貓貓蟲,滾了兩下就把腦袋給塞到了被子裡,一通亂七八糟的翻滾,待織田作之助擔心他悶壞想要掀開的時候,他探出頭,已經是180°的另一個方向了。
織田作之助莫名湧上一股心累,這是他這幾年都從未感受過的情緒。
他耐心把涼宮和樹給提拎起來,重新把被子鋪好,再把人裹成卷,塞到爐火旁邊。
燒得迷迷糊糊的涼宮和樹抬起頭,伸出冰涼的手抓住了他的胳膊,像是陷入了什麼激烈的情緒,有些哽咽地道:“你彆走好不好。”
“我沒有走。”織田作之助坐在一旁,“你睡醒了我也在這裡。”
“騙人……”涼宮和樹搖搖頭,有些渙散的目光在晃動的燭光下更為飄忽,“你走了就不會回來了。”
“我現在好後悔答應你,和樹,我後悔了。”他似是陷入了更激烈的掙紮中,有些尖銳的指甲把織田作之助的手臂劃出了一道白痕,“我們換回來好不好……”
織田作之助歎了口氣:“涼宮和樹,你發燒了,要不我現在帶你去醫院看看吧?”
這人都燒得開始說胡話了,萬一拖延晚了,那可是真的不妙。
“沒有!”
也不知道是哪個詞觸及到涼宮和樹的神經,他突然大聲喊了一句,接著就閉上眼睡過去了。
織田作之助拿了個毛巾倒上水,敷在他額頭上物理降溫,確認他是真的睡著後,才坐在一旁重新拿起了自己的筆和本子。
可他半晌都沒落下筆,隻是在本子的留白處留了一個明顯的墨點。
剛剛涼宮和樹那句意味不明的胡話中含著的情感過於濃烈,莫名讓他想起以為他死亡時太宰治崩潰的表情。
在那一天,他日常買了一堆東西往家裡走,卻發現門窗緊閉,屋裡的東西如同龍卷風襲過般被卷得破碎,他慌忙想要前去探查孩子的身影,卻見到涼宮和樹從樓上走下。
“你家那五個孩子沒事,這家店的老板也沒事,不過如果想要他們一直安穩下去,你就得付出些什麼。”
果然,Mimic那群人為了逼他出手,將魔爪伸到了他的家人身邊。
後來作為保全孩子們的條件,織田作之助與還算不上特彆熟識的涼宮和樹做了交易,他假死偽裝離開橫濱,涼宮和樹則幫他擺平這一切。
“你要怎麼讓他們認為我已經死了?”
“簡單。”表麵上毫無異能力的涼宮和樹第一次在他前麵展露了另一種力量體係,將他身上的東西如同複拓一般重做了一份,並且染上了不知道哪裡來的血,末了,他歪歪頭,“你還有什麼要準備的嗎?”
“不能告訴其他人嗎?”
“一個都不能哦,太宰也不可以。”
織田作之助猶豫了一下,從樓上拿來了紙筆,給太宰治留了一封信。
未來是怎麼樣的他不知道,但大家都活著就好。
——除了他在遺留的監控上頭一次看到太宰治崩潰的表情。
收回飄散的思緒,織田作之助歎了口氣,將本子合上。
第二天一早,風雪停了,外頭濕漉漉的,仔細看去,原本枯萎的植物仿佛吃了什麼神仙大補丸,竟然綠得直接冒了芽。
織田作之助把頂窗給打開,新鮮的空氣灌了進來,把已經熄滅的爐火灰吹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