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後列陣的兵衛們齊聲吼“無畏無懼,所向披靡!”
鐘長榮好氣又好笑,真是什麼將帶什麼兵,也就謝燕來這裡喊的口號這麼——囂張。
他再看謝燕來一眼,催馬向前疾馳而去。
從界子關到杏穀關要走兩天,當鐘長榮的主帥軍看到關口的時候,那邊烏壓壓兵陣也已經在列隊等候了。
為首的小將一馬當先迎來,身旁兵衛簇擁,氣勢絲毫不遜於謝燕來,甚至比謝燕來那邊還鄭重。
“末將梁薔,恭迎大將軍。”小將下馬施禮。
鐘長榮居高臨下俯瞰這個小將,梁氏父子真是深受鄧弈青睞啊,進京一趟梁薔獲封遊擊將軍,現在梁籍又要來他的中軍——
阿昭寫信來,擔心他被架空被奪權,讓他一定要小心,鐘長榮也並不覺得阿昭說得太誇張,隻不過也不用太緊張,他現在有兵有權有威望,隻要他不犯大過錯,就沒有人能取代他。
當然,他會對梁氏父子多關注。
如果發現他們父子名不副實,他才不管鄧弈如何青睞,一定會將他們免官去職。
“梁將軍辛苦。”他道,“待本帥巡查大營。”
梁薔忙讓開:“將軍請。”
鐘長榮從兵衛麵前走過,又巡查了關口各處,站在城牆上向前方望,遠遠能看到一片片杏花林。
“這裡雲中郡最小,但也很重要的一處關口。”鐘長榮道,“梁將軍可不能半點疏忽。”
梁薔應聲是:“末將必不負將軍厚望。”
鐘長榮淡淡道:“這倒也不是本將厚望,依著本將,你有更合適的地方去。”
這話可真不客氣,梁薔微微垂目,道:“那末將更不能負將軍厚望。”
小子說話也挺傲的,但跟謝燕來的傲氣又不同,謝燕來罵你是唯恐你聽不懂,梁公子則是客客氣氣——鐘長榮心裡哼了聲。
“那本將就拭目以外。”他道,說完轉身大步而去。
梁薔跟上,道:“前方城堡內準備好了湯茶飯食,請大將軍略作歇息。”
鐘長榮微微轉頭,問:“有京城的好茶嗎?”
梁薔一愣,京城的好茶,怎麼會有?鐘長榮是在暗示皇後對他賞賜豐富關心貼切嗎?
“沒有。”他搖頭。
鐘長榮道:“那就不喝了,我還要趕路去,路上吃喝也一樣。”
話都這樣說了,梁薔不再挽留,俯身恭送。
在他身後兵衛們列陣目送鐘長榮一行人滾滾而去。
主帥巡查來得匆匆,去得也匆匆,關口這邊毫無影響,梁薔也恢複了日夜巡查。
日落日升又日落,夜色籠罩大地,站在杏穀關最外一座堡壘上,從山穀中吹來的風,讓濃夏也有了幾分寒意。
哪怕是戰事,但守衛日複一日也很枯燥,大家也免不了私下閒談說笑。
“聽說鐘帥在謝將軍那裡吃吃喝喝呢,來咱們這裡連多留一會兒都沒有。”
“所以說,梁將軍跟鐘將軍不是一夥的。”
“你少說兩句吧,什麼叫不是一夥的?鐘帥是主帥,所有人都是他的手下。”
“就是,那鐘帥在長坪關倒是停留了一天,但是在責罰軍備不齊,還行軍棍打了長坪關主將呢。”
“要是這樣說,鐘將軍跟長坪關將軍何止不是一夥,這分明是仇人了。”
堡壘上值守的兵士們發出哄笑,驅散了暗夜的寒意。
身後傳來聲響,一隊兵馬走過來,值守的兵衛還以為是換崗的,待近前才發現——
“梁將軍!”他們驚訝道,忙上前迎接,“您怎麼來了?”
梁薔看著他們道:“我巡查結束了,天太晚,不回城中了。”
將軍駐紮的城池距離這裡有一段路程,夜晚不想趕路也不奇怪。
“你們下去歇息吧。”梁薔道,“今晚我來值守。”
守兵們驚訝又不好意思:“那怎麼好?”“還是我們來,將軍您去歇息。”
梁薔麵無表情,隻道:“去吧。”
梁將軍彬彬有禮,說話很乾脆,讓人不敢也不能違抗,兵衛們不敢再堅持,應聲是離開了。
“梁將軍真好。”
“梁將軍是很照顧兵士,大家都很喜歡他,你看他身邊那些兵士,都是跟他生死不離。”
“據說都是梁將軍在戰場上救下的。”
“我要是也能跟梁將軍一起殺敵就好了。”
站在城堡上,聽著兵衛們竊竊私語遠去,梁薔的嘴角扯了扯,似乎在笑,但他也沒有笑,因為他沒什麼可笑的。
他好,還是不好,都不是他能做主的,就像今天他來這裡守關,也不是他的安排。
梁薔站在土牆上,看著前方濃黑的夜色,似乎化為木石。
不知道過了多久,四周似乎都陷入了沉睡,梁薔的視線裡卻有光影晃動。
這不是幻覺。
征戰這麼久,他已經具備了本能。
光影果然越來越大,腳下甚至感受到微微顫動,這是兵馬。
大批的兵馬。
大半夜的,從杏花穀那邊來,這絕不是大夏的兵馬——
梁薔一瞬間繃緊了身子,但下一刻,旁邊兵衛的手按上他的肩頭。
“將軍。”他輕聲說,“彆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