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格不是第一次遇到暴力網球打法的對手,但還是第一次被弄得如此狼狽。
可如果去看平等院,許多人甚至會以為贏的人是博格。
平等院打完比賽時整個人像是從水裡撈出來的一樣,臉色蒼白頭發淩亂。他自己身上也都是傷,並不是被博格打出來的,而是失控以後身體產生的各種拉傷和挫傷,連帶著背部的舊傷也被帶動複發。
疼痛讓他在比賽後半程不得不咬緊牙關忍耐,為了維持情形甚至咬破自己的舌尖和下唇,讓他看上去像吐了血一樣。
但他贏了。
哪怕遍體鱗傷,贏了就代表著他拿回了兩年前的驕傲和尊嚴。
兩年前,那些將輸掉責任歸咎於他的國家隊成員們的言語和眼神並沒有真的傷到平等院。他並不是會因為他人的怨憤而內心動搖的人。隻是他確實認為自己有責任打贏那場比賽,而如果他沒有受傷,他也是確實能贏的。
所以他現在站在這裡,打贏他認為自己應該贏的比賽。哪怕這場比賽已經沒有“決戰”的意義。
但這代表著他不欠彆人什麼了。
因果一啄一飲必有天定,他讀佛經,他用這場比賽的勝利來度他自己。
賽後禮儀時博格看著平等院,表情還是一貫的冷淡:“堵上了自己的未來,隻為了贏得這場比賽嗎?”
“這是我計劃好的落幕。”平等院冷笑著,再狼狽也像是孤傲的野獸,“而你是我的戰利品。”
博格沉默了幾秒。
以他的性子,理論上是絕對不會說出這樣的話,問出這樣的問題的。但平等院這場比賽表現出來的樣貌,和在他上場前就已經定下來的團體賽的結局,讓他心裡也像是堵了什麼難耐的東西一樣。
“不打算繼續打網球了嗎?”他問。
“這不是很明顯嗎?”平等院背後隱約滲出血來。
是失控的打法帶動舊傷後,兩年都還有傷疤的地方被拉扯著滲出血絲,不明顯,和汗混在一起,蜇人地疼著。
博格沒看到血。但他看到了平等院帶著狠意的眼神。
“那麼,決賽呢?”他問,“這場比賽就倒下,下一場比賽,依你的責任心,又該如何呢?”
他因為自己會聽到類似“死在球場上”這種話。
但平等院卻突兀地扯了扯嘴角:“決賽?決賽自有該負責的人。我準備做的,已經做完了。”
“……什麼?”博格皺起眉。
“雖然和你比賽的機會,是我要求來的。但實際上,博格,我可不是隊伍裡最強的那個人啊。”平等院看著博格,眼神像是在說“你彆自作多情”一樣,“這隻是半決賽,你認為我們會在半決賽丟出全部的底牌嗎?”
博格陷入沉默。
“比你還強嗎……”許久之後他才點了點頭,“我博格認可你了,平等院鳳凰,期待在職業賽場上再見到你。”
他說完轉身回到德國隊的陣營裡。
又一次失敗的事實並沒有對他造成實質性的打擊。或者說,真正投入在競技運動中的人,從來不會奢望所謂的“常勝不敗”。勝利都是有實效的,每一場比賽都要懷著會輸的心情,每一場比賽也都要懷著一定會贏的心情。
前者讓人不至於懈怠,不至於輕敵,而後者讓人永遠擁有足夠的心氣。
博格整理著自己的網球用具。他想,果然還應該再在青年賽中待一段時間,目前的實力,去打真正的職業賽,還是太早了。
另一邊,平等院也一瘸一拐走回了日本隊的休息區。
他一邊走一邊嘖了一聲:職業賽場?他根本就沒打算打職業!
會采用這種完全失控的打法,去追求這場比賽的勝利,就注定了他之後需要花很長的時間去修養,去治療。或許之前兩年積累下來的,一直沒好全的背傷,也不能再拖下去了。
他想要做的已經全部做到了,打贏和博格的比賽,找到能撐起之後數年國家隊的人。
那幾個人,哪怕隻留一個人在日本隊,都足夠了。
……都走也沒關係,至少這些人身上,都打上了日本隊的標簽。
這代表著他這個頭領做得不錯。
拿下勝利,培養後輩。
凶狠的眉目中帶上一點淡漠的神色,平等院麵無表情任由衝上來進行急救的醫生和助教替他處理傷口。
他大刀闊斧坐在休息區的前排,轉頭就看到皺著眉的鬼。
“過來。”他直接對著鬼勾了勾手,“我已經打贏了,該你了。”
該什麼?其他人一頭霧水。
而親口許下“等你打贏比賽我自然會做我該做的事”的鬼,則歎了口氣。
他走過去,停頓了兩秒後,沉聲道:“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