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事審查會會長林希安, 一隻與顧遇傳統印象截然不同的亞雌。
他個頭確實嬌小,卻並無一般亞雌的故作姿態,反倒處事灑脫開朗, 令蟲很難不對他心生親切。
譬如顧遇,就在第一天見麵, 對他的過度親切留下了極深的印象。
林希安手頭公務繁多,一點不比底下蟲輕鬆, 正忙得連歇下來喘口氣的功夫也沒有,見第五軍團派來的救星終於來了, 如蒙大赦,忙從公務堆裡起身相迎。
他如此熱情地和顧遇握手, 並喋喋不休, 不給顧遇留下任何插話的空隙。
“顧中校你終於來了!你瞧瞧,來了也不跟我說一聲, 不然我肯定得派大家去門口歡迎中校你呐!你這突然就來了,讓我們怠慢了你不是?”
“來來來,快坐快坐,彆站著了——那個小王啊,快來給顧中校倒杯茶,彆冷落咱們審查會的大救星了!哦哦哦,點心水果也快端上來, 顧中校遠來是客……”
顧遇對軍事審查會有著某種偏見——原因無非是這個組織查到現在, 也沒將他家少將當初意外的真正緣故查出。
但麵對如此熱情舉動, 讓顧遇這隻對審查會有舊怨的蟲, 也保持不住冷臉了。
幸而他及時讓林會長打住, 避免他接著張羅來張羅去, 詢問正事:“林會長, 第五軍團派我來協助你們調查雄蟲國度在首都星的基地,不知道你們要我如何協助?”
提起雄蟲國度,林希安熱情洋溢的神情如澆了盆冷水,瞬時愁眉苦臉,哀聲連連起來。
“唉——都是這個事多的雄蟲國度,一天怎麼事這麼多?我們審查會天天加班,夜夜加班,都趕不上他們惹事的速度……”
審查會太多案子積壓著,舊賬上每添一筆新賬,辦事效率還得往下再跌一跌。
積著便罷了,積久了還得引來各部門雪花般源源不斷的投訴信,由此惡性循環,裡外不是蟲,成為全軍部積怨最深的部門。
林希安扶著自己的發際線,默默憂傷了一陣,複振作起來,眼睛亮亮地看著顧遇。
“顧中校,如果這次能把雄蟲國度在首都星的基地一鍋端了,不僅你得立大功,我們審查會的工作也能少掉大半啊。”
他的發際線就有救了啊!
顧遇倒是很平常地問:“所以,你們現在查到哪了?”
林希安呃了一下:“這,這就不好說了,要說少也不少,說多也不算多……”
他索性把這次調查相關的卷宗和線索悉數發給了他,解釋道:
“之前我們一直在忙著審訊上次劫持事件中被逮捕的組織成員,但這些蟲嘴都很硬,看管一不留神,還讓他們瞅準機會自儘了好幾個,所以目前得到的線索很有限。”
“但目前從他們嘴裡,可以確定的是——”
“一,首都星上確實藏有他們的一個秘密基地,但位置不確定。”
“二,首都星居民中也有暗地效忠於雄蟲國度的成員,負責協助他們籌備襲擊事件,幫助他們在蟲群中隱匿身份。”
“所以我們看到的每次行動,這些雄蟲國度的成員都幾乎是無聲無息,突然出現在某時某地的。這裡麵有很大部分,是這些身份隱藏的成員們的作用。”
“因此我們現在也有個思路——既然審訊不出,不妨找到這些隱藏身份的成員,暗地接近或追蹤,借他們尋找到秘密基地的位置。”
顧遇支著頜點頭:“這確實是個好辦法,但又該如何找到這些隱藏身份的成員呢?既然他們能在蟲群中隱藏這麼久,身份必然已天衣無縫。”
林希安彎著眼笑,像隻狐狸似的:“所以這就得顧中校你幫忙了。”
顧遇迷惑了一下:“我?”
他低下頭,隨即想了想:“非我不可的話……你是懷疑這些隱藏身份的成員,藏在雄蟲圈子裡?或者至少和雄蟲有關?”
“聰明,顧中校。”林希安笑了笑,摁下投影儀道,“而且除了中校你是我們軍部唯一一隻雄蟲外,你在劫持現場中,也和雄蟲國度的核心成員有過極近的接觸。”
顧遇瞬間明白了他說的誰:“那個雄蟲少年?”
投影儀正投射出了那名淡金色短發的絕美少年,照片取自劫持現場的直播截屏。
而照片裡的顧遇,也正以槍口對準他的額頭,劫持著這名美得脆弱的少年。
林希安仿佛隨口問了一句:“顧中校,當時你有從他身上,覺出些與一般蟲不一樣的地方嗎?”
顧遇一怔,當時情況這麼緊急,他家少將還摔了,他連陸沉站起來過都沒意識到,怎麼可能還記這些?
但一點點回想那天的場景,顧遇竭力動用不愛動的腦子,依稀想起了些異樣的地方。
“他身上好像……有股奇怪的香水味。”
林希安見他苦思了半天,想出這麼個答案,一時哭笑不得:“香水味奇怪?顧中校,香水還能奇怪到哪兒去?”
顧遇支著下頜,垂下眼簾思索:“不是很濃,也不是很淡,我一時說不上怎麼形容……但就是一種很獨特的味道。”
林希安:“好吧好吧,證明這恐怖分子還挺注重自身形象的,出來劫個持還不忘保持清爽——那除了那股子獨特的香水味,還有什麼特彆的嗎?”
顧遇偏頭苦思了半晌,忽然想起個重點:“他的雄蟲氣息……有點奇怪。”
林希安似乎有些驚訝,似乎又不驚訝:“哪種奇怪?”
顧遇回憶著,漸漸攏起了眉:“不像正常的雄蟲氣息健全,也不像刻意控製,用精神力隱藏——他的氣息殘缺,且支離破碎,仿佛受過很重的傷。”
顧遇抬眸,蒼灰的瞳仁深深望進林希安眼裡,緩緩問道:“他是不是,曾長時間不間斷,用了過量的抑製劑?”
林希安像心中結論得到斷定了一般,漸漸闔上雙眼。
“那就沒錯了,確實是他。”
顧遇訝然:“他的身份你們已經查到了?”
林希安沉重點了一點頭:“原本是不確定的,但經你這麼說,已經**不離十了。”
他在投影上劃了劃,現出了另一張照片。
青澀的,稚嫩的,**歲左右的孩童。卻擁有同樣淡金色的短發與白皙精致的臉蛋,驚奇地與方才照片裡的少年相似。
隻是小孩沒有少年毫無感情的冷漠,他水靈清澈的兩隻大眼睛,如被驚嚇了的天真的小鹿,惶恐地注視著鏡頭。
這表情實在讓顧遇聯想不到那個被他劫持過的少年。
但他也沒心思保持輕鬆了。
因為這照片裡的小孩,背景正身處一口幽深的鐵籠中。
顧遇眸色沉了下去:“……蟲口販賣?”
自《雄蟲保護法》出台近幾百年以來,現在的帝國,竟然還有販賣雄蟲這種事存在?
林希安輕輕歎了一口氣:“那是兩年前,da星係某個落後的小行星上,發生了一起駭人聽聞的滅門慘案,家族上下幾十隻雌蟲死相慘狀,還被汽油澆身焚燒,死無全屍。”
“唯有藏在地窖的一個十二歲小雌蟲,逃過了這場劫難。”
“後來警察詢問受驚的小雌蟲究竟發生了什麼時,他顫抖著說,是哥哥回來複仇了。因為他對哥哥好,哥哥饒過了他,但其他蟲對哥哥都不好,便都被害死了。”
顧遇漸漸聽出些什麼:“他哥哥就是……?”
林希安點頭:“這張照片,就是小雌蟲偷偷留下的他哥哥唯一一張照片——販賣給他蟲時,作為商品的照片。”
“帝國並不是每個星係都和首都星一樣先進文明安全,在這些落後星係上,就藏有一些這種依靠販賣雄蟲、鋌而走險牟取暴利的蟲口販子。”
“這家或許是太窮了,明明生下了一隻雄蟲,卻從未向當地政府報備過。或許是在他們眼裡,落後的當地政府補貼的福利金遠比不上販賣珍稀雄蟲來得多。”
“在這場滅門案之前,甚至從未有外蟲知道,他們家裡過有這麼一個雄蟲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