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1 / 2)

一更

後腦勺被大掌按住時, 蘇蘇心中亮起了紅燈, 她還沒來得動作,就隻感覺一團影子朝她壓了下來。

人對突然發生的危險會有極快的自我保護條件反射, 她迅速地歪過臉頰,一片涼軟落到了她頰邊。

時間在這一瞬間停止流動, 一段一段地凝結起來。全身血液登時倒流,嗶啵嗶啵地如同要衝出皮膚表層。

蘇蘇仿如被釘子定住四肢,定在凍結起來的空氣裡。

直到窗外有人在說話, 嘈雜聲穿進房間裡,她才驀然驚醒。

她使足力氣往後一退, 脫離開頰邊的那片涼軟。

滾燙的熱意從腳底湧了上來, 她的臉像被潑了顏料, 紅的快滴血的肌膚裡翻滾著越來越多的熱意。

她捂著左頰, 指尖發顫。

傅祁用食指中央關節碰了碰唇鋒,而後目光定在她身上, 氣定神閒道:“躲什麼躲?”

蘇蘇蜷縮到枕頭上, 心中的羞赧快要將她爆裂開,“你……你……”她說不出那幾個字, 嗓子眼兒裡像是卡住了魚刺,怎麼也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看著她縮成小小的一團窩在床頭, 耳朵和小臉都暈成了紅色,連圓溜溜的眼睛裡都泛著些許紅色。傅祁張開五指,努力抑製著想要她攬入懷中揉捏的**。

他倏然彎腰,雙手撐到她肩膀兩側, 將她圍困在他胸前,聲音輕然,語速緩慢,“我怎麼?”

蘇蘇發著抖,“你怎麼能……”她看著逼近的他,喉嚨猶如被人扼住了。

“我怎麼能親你?”他勾起略薄的唇角。

蘇蘇用拳頭抵住他的胸膛。硬硬的胸膛像鐵塊一樣硌著她。

下一秒,她抵住他胸膛的拳頭被他用掌心包住,他摩挲著她的手背,“你說,我怎麼能親你?”

他像誘哄夏娃吃下禁果的惡魔,英俊的眉眼裡滲透著無儘的蠱惑。

蘇蘇的瞳孔急劇地收縮著,她的呼吸急促起來,像一刹那攀登上了高山,缺氧的窒息讓她快要喘不過氣。

“蘇蘇,你知道的。”他抬起她的手,冰涼的吻落在她手背上。

宛如紳士禮節般的吻,不摻雜著任何旖念。卻讓蘇蘇感覺毛骨悚然,“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她頻頻搖著腦袋,竭力想避開他。他麵色沉靜地看了良久,黑壓壓的眸子裡分裂著洶湧的暗流。

不知過了多久,他終於放開了她,然後站直。

蘇蘇逃離於他的禁錮,立馬鑽到了被窩裡,整個人被沉重的被子罩住。

傅祁望著床上隆起來的蒙古包,眉骨鬆開。他舔了下唇,似在回憶著先前唇上的溫軟香滑,旋即又看向床上圓圓鼓鼓的小包。

她在逃避,他不能把她逼的太緊。他垂下眼簾,恰時電話響起。他看了眼手機屏幕,而後掐斷電話。

蘇蘇蒙在黑暗裡,腦中縈繞著的全是傅祁方才說的話。

之前朦朦朧朧的想法在此時此刻全部得到證實,以排山倒海之勢無比清晰地刻印在她的腦海裡。

她的思緒亂成一鍋粥,將她的思考能力堵住。她清清楚楚地感覺到自己對他的抗拒以及抵觸。她就像被困在夢境中無法掙脫的鐵籠子裡,隻能等待凶狼把她撕成碎塊兒,一塊兒一塊兒地吞入腹中。

被子往下一陷落,她感覺到他按了按她的頭。

“我先離開。”近在耳畔的聲音透過被子傳入耳中。她縮的更緊了。

沉穩輕微的腳步聲越來越遠,逐漸消失在房間裡。

蘇蘇扒開被子,小心翼翼地往對麵一看,見房間裡沒有人之後,她緊提著的心緩緩地墜落到原處。

她摸了下被他碰過的地方。仍然很灼燙,仿佛被火燒過。她緊緊地攥著被角,猛然一下又縮到了被窩裡。

周嫂送吃的過來時,發現蘇蘇的臉有些紅,她心裡一驚,馬上放下東西,探上蘇蘇的額頭,感覺到大致是正常體溫後,她緩了緩氣,“我還以為病情又複發了呢,嚇死我了。”

蘇蘇笑了笑,把桌麵上的書合上,倏然想起來早上的事,她問周嫂,“早上怎麼是傅瑾知他幫我拿的書?”

提起這事兒,周嫂誒了聲,她說:“我早上是要去你學校給你拿書的,少爺他看見了就說他給你拿去。”

蘇蘇憶起傅瑾知說的那句“順便”。她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收到馮程助理的郵件時,蘇蘇正在解題。她被震動聲打斷了解題思路,擰著黛眉將手機放到一邊沒有理。

等到她把那道題解完,她才記起剛剛手機貌似震動了下。她闔上作業本,把手機點開。

看到郵件內容,她彎了彎眼睛。

恭喜你,試鏡通過。

她通過了試鏡。她可以和國內最頂級導演,最頂尖團隊合作了。

收到消息的那一刻,她的心顫了顫。要知道,在前世的時候,她一個沒有任何背景的非科班演員,努力拚了近兩年才有機會接觸頂級導演。她的演技不錯,最開始的那一年也為自己爭取到過一個大導新作的配角,可是就在開拍前兩天,她的角色被投資方的女兒代替了。

那時她有過不甘,可是卻不得不屈服於現實。她認識到,在沒有背景後台的現狀下,隻有努力,努力提升演技,讓演技成為自己最強硬的後台。

她沒有為了賺快錢而去接一些爛片,而是沉下心來磨練演技,終於在得了重份量的獎之後,有大導主動要求和她合作了。她還沒來得及高興,就在得到消息的那天晚上,她就莫名其妙地穿越到了這裡。

她很遺憾,但是現在她的遺憾卻可以在這裡彌補。她盯著郵件,視線穿過了手機屏幕,望進了虛無裡。

“這些範圍全得劃上,都是一定會考的重點,你們……”老師洪亮的聲音穿透進教室裡每個學生的耳朵裡。

所有學生拿著筆標注好老師特彆強調的部分,除了坐在前排中央的傅瑾知。

他神情有些呆滯地看著書麵,長筆有一下沒一下地點著書頁。

程崢煩躁地記下要考的東西,心中不耐,怎麼範圍還沒完。他打了幾秒鐘的小差,一不注意老師就講遠了,他趕緊轉向旁邊的傅瑾知,想照著他的筆記勾劃下來,但是他一偏頭卻見傅瑾知書頁都沒翻。

書頁上麵隱隱約約寫了好多個同樣的字,待程崢要把那寫的什麼字看清楚之時,傅瑾知陡然一下蓋上了書,厲聲道:“看什麼看!”

他的音量太大,將老師的聲音都壓了下去。老師維持著半轉身的姿勢,扣下書,問道:“怎麼了?”

傅瑾知擰著眉心,“沒什麼。”

老師看了他一眼,隨即繼續講解著題目。

被傅祁驟然的厲喝嚇到的程崢一頭霧水地撓了撓板寸頭。他發現,最近傅瑾知的脾氣好想越來越不好了,總會無緣無故地發脾氣,而且總是那麼突然。

他這症狀……怎麼這麼像……咳!他知道有些女生來那啥時情緒經常不穩定,脾氣也會很火爆。傅瑾知怎麼跟那些女生似的。

暗暗地嘖嘖了幾下,程崢打住了思緒。

傅瑾知緊緊地捏著筆尖,筆尖刺進指腹裡,尖銳的疼痛激醒了他的神識。他緩緩地鬆開筆,視線倏然定向桌前合得嚴嚴實實的書。他的嘴角繃成了一條鋒銳的直線。

定神看了好半晌,他鈍鈍地將書翻開。

書頁上寫滿了密密麻麻的同樣的兩個字。交錯重疊在一起的字眼如利刃刮進了他的瞳孔裡。他攢緊手掌,倏爾一下把書頁撕了下來,然後在掌中揉成一團。

一下課,傅瑾知立即走到教室最後排的角落處,他用力將濕在掌中的紙團摔進了垃圾桶。

扔掉紙團後,他站在原處,定定地看著垃圾桶裡的東西,又忽然快步跑到座位,撕下好幾張紙,隨後返回到垃圾桶旁,用剛剛撕下來的紙覆蓋住那團被汗水浸濕的紙。

見紙團被嚴嚴密密地遮住後,他挺直了背脊,抿成繃直的弧度的唇線也恢複了原樣。

“瑾知,等下放學了,打球不?”程崢掏出口香糖撕開糖衣,把口香糖丟進嘴裡,一邊嚼一邊問傅瑾知。

傅瑾知皺著眉,目光落到程崢丟到一旁的橙色糖紙上。

棒棒糖夾在內包裡散發出來的香甜瞬間卷入鼻腔。

“不去!”他的語氣有點尖薄,扔下兩個字就離開了教室。

程崢:“……”

他得好好想想到底是傅瑾知自己最近脾氣不好,還是他哪裡得罪了他。

下午上完最後一節課,傅瑾知坐上家裡的車,車子開了好長一段路後,他驀地出聲,“等一下。”

司機降緩速度停下來,他扭過脖子,問道:“少爺?”

去醫院。

差點脫口而出的三個字被他竭力鎮壓進肚子裡。他的表情沒什麼變化,淡淡道:“沒事。”

司機抬高了眉,心思輾轉了幾番,旋即啟動了車子。

司機一轉過身,傅瑾知就垮下了臉。他剛才居然想去醫院。去醫院乾什麼?答案很清楚。清楚地讓他無比厭惡。

早上離開醫院之前,他告訴自己不能再受蘇蘇的乾擾,不能再被她影響。可是那些對自己的警示竟然完全沒用。

上課的時候他無意識地將她當時名字寫到了書本上。

密密麻麻的字眼仿佛在嘲笑他。說好了不能再被她影響,卻在無形之中又被她擾亂了情緒。

二更

夜幕降臨,華燈初上,醫院裡逐漸安靜下來。

周嫂提著熱水壺出病房,看到迎麵走來的人,她詫異地頓了頓步伐。

“傅先生……”她遲疑道。

傅祁瞧了眼病房裡麵,見蘇蘇正垂著腦袋打瞌睡,他抬手示意周嫂不要再出聲。周嫂迅即閉口。

傅祁下巴朝門外一揚。周嫂會意,連忙提著熱水壺輕手輕腳地出去,然後關上了門。

執著熱水壺在門外滯了許久,周嫂眼裡翻轉著驚異。傅先生他怎麼會來醫院看蘇蘇?

在她的記憶裡,由於蘇蘇在傅宅的時候基本悶在屋子裡不出門,再加上傅先生也不常回傅宅,兩人幾乎沒有見過麵,可是這會兒傅先生他怎麼會來這裡?

她想了半天也沒想出個所以然來,最後疑惑地搖了搖頭,去往了開水間。

病房內,傅祁走近病床。蘇蘇麵前橫著一張小桌子,桌子上擺了一本書。她一隻手撐著頭,小雞啄米似的一下一下地往下點著。

他拿起攤在桌麵上的書,掃過書上娟秀的小字。

字也跟人一樣,小小的。他勾了勾嘴角。蘇蘇撐著腦袋的手因為下垂的重力往下一滑,要摔到桌麵上的時候,傅祁及時伸手,用掌心托住了她。

她在他的手上偏了偏頭,沒有醒過來。像長在手心的一朵被風吹歪的小蘑菇。

傅祁輕輕地把小桌移走,把她輕放到了枕上。她躬起身體,兩手重疊壓到右頰上。他坐到她床邊,把她遮住眉眼的短發扒開。

她安安靜靜地睡著,蝶翼般的羽睫在眼底投下兩片瑰麗的薄影。瓷白如凝脂的肌膚微粉,透著純妍明淨。

他碰了碰她的頰肉。她不舒服似的磨動著唇瓣,悶哼了一聲。

靜靜地凝視著她良久,隨即往前一挪,他把她攬入了懷中。她顫動著眼皮,仿佛困極,仍舊沒有蘇醒。

懷裡軟軟小小的一團,乖乖巧巧地,十分惹人憐愛。他輕輕地撫摸著她的肩,似在安撫她入睡。

她往他胸膛上拱了拱,又小貓般地蹭了蹭,旋即陷入了沉睡。

怎麼這麼乖。他低下眼光,唇輕輕地在她額心一觸。

周嫂開門進來,一眼就看到了先生抱著蘇蘇。她被眼前的畫麵震地半天不能動彈,仿若失去了知覺。

直到傅先生發現了她,肅著臉讓她出去,她才回轉過神識。她有些亂地放下熱水壺,兩步出了房間。

她靠在房間外的牆壁上,心中萬千巨浪拍岸而上。可是又疑心自己看錯了或是想錯了。

蘇蘇和傅先生,傅先生和蘇蘇。這兩個完全搭配不到一起的人,怎麼會……

但是他們方才倆那麼親密的模樣又讓她困惑不已。

在外麵大約待了一個多小時,門從裡麵被打開了。傅先生從屋子裡出來,燈光從他頭頂沒入,高大的影子被燈影長長地拖在醫院冰涼的地麵上。

“傅先生。”周嫂連忙上前。

傅祁停下來,強烈的壓迫感覆到了周嫂這邊。周嫂不禁矮下了肩膀。

“好好照顧她。”傅祁吩咐道。

“是。”周嫂點頭。

壓迫感伴隨著風在她身畔消逝。周嫂側過眼睛,望向走廊儘頭,待男人的身影徹底離開後,她矮下去的雙肩立即挺立起來。她和傅先生也沒接觸過幾次,但是每次見到他,比見到傅老先生還覺得敬畏。

就像有塊千斤頂壓在兩肩上,不得不低頭承重。

她緩好情緒,趕緊進了病房。

裡麵隻開了柔和暈暖的小燈。蘇蘇側臥著,呼吸昀和,被子嚴密地掖在她身體兩邊。

她走近,仔細地瞧了瞧安靜睡著的蘇蘇,心思百轉千回。

第二日臨近九點蘇蘇才從睡夢中醒來。她揉了把僵硬的脖子,恍惚間聞到了熟悉的氣息。她嗅了嗅衣服。

淡淡的,微末的氣息。

她攏著眉心,呆呆地盤坐在床上一動不動。

周嫂見她醒了,立刻道:“蘇蘇。”

“嗯?”蘇蘇掀開被子,下床。

周嫂想要說些什麼,但又不知如何說出來,她躑躅著,終究沒說出個什麼來。

看到周嫂欲言又止的模樣,蘇蘇額角一挑,問她:“你想說什麼?”

“呃,我想說你今天中午就可以出院了。”

原來是要說這個。蘇蘇淺淺笑道:“終於可以出院了。”

她才穿到這裡不久,短短的時間內就上了兩次醫院,雖然好像兩次進醫院都和某個男人有關係,但是確實是她身體特彆不好,才會不停地往醫院跑。

她錘了錘腰,心想著要徹底把身體養好真是一項艱巨又長久的任務啊。她又是鍛煉又是吃藥的,一點效果都看不到。

中午輸完液,周嫂收拾打包好東西,和蘇蘇一起回了傅宅。

一回到傅宅,她就去浴室泡了個澡,衝洗掉身上沾染著的醫院的消毒水味。

洗完澡,她吹好頭發,把椅子搬到了陽台上。

然後兩條腿搭在圍欄縫隙上,膝蓋上放著書,低低地背誦起來。

背了沒多久,陽台右邊忽然跳過來一團圓影。

是元寶。

她正準備去喚它,倏地想起了傅瑾知對她說過不許再碰元寶,於是便坐了回去,隻當做沒看見元寶。

她當做沒看見它,它仿佛有一種被忽視的不滿,大爺似的蹲在陽台邊上,衝她惡狠狠地叫了聲。

奶凶奶凶的,特彆可愛。蘇蘇心裡冒著小泡泡,忍不住想要摸摸它。可是她又答應過傅瑾知不能碰它。

心裡幾度掙紮著,她朝右上方一瞥。

隔著很遠的距離的右上方是傅瑾知的房間。她看那裡沒人,就站起來,蹲到地上,伸手摸向了元寶。

元寶有些不屑她的觸碰,還躲了兩下。蘇蘇捏捏它肥肥肉肉的麵頰,不禁笑了起來。

元寶懶洋洋地彈了彈毛,粉□□白的肉掌攤到了軟綿綿的肚皮上。蘇蘇撓著它的下巴,它舒服地咕嚕了幾下。

蘇蘇恍惚了一下。不知道她的小橘貓現在怎麼樣了。小橘貓是她在外麵撿的流浪貓,一開始小橘貓誰也不親,連碰都不能碰,磨合了將近半個月小橘貓才漸漸地接受了她的碰觸。她記得她穿過來之前還沒給它喂吃的,小橘貓一餓就會叫地驚天動地,不順著它的意,它能鬨死你。

不知道現在她原本的世界是個什麼情況。她雙目空洞地撫摸著肉滾滾的元寶,心下倉惶悵然。

傅瑾知遠遠地俯視著左下方的陽台。

在她碰上元寶的那一秒,他應該喝止住她,應該叱住她。可是他就停頓了那麼半秒鐘,她就已經把手放到了元寶身上。

不準碰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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