欄杆被太陽烘的有點熱,蘇蘇移開放在上麵的手。
掌心被熨的紅紅的,帶著微潮,黏膩的她有點難受。她抽出紙巾揩拭著,背脊突地僵了僵。她慢慢地扭過身,看到了站在台階下的男生。
他仰視著她,麵容在日光的映射下有一種忽明忽暗的閃爍感。即使他們離的不遠,她也看不清楚他的神情。
她夾緊書,站在高處俯視著他。
有哪裡變得不一樣了。她能明顯地感覺到有什麼東西發生了變化。
傅瑾知定定地站在原地,仰著脖子看她。他的目光在她臉上逡巡著,腦海中重複地回響著兩個字。
喜歡。兩個字像放大,像魔音在他腦中回蕩不止。
蘇蘇把被風吹下來的碎發勾到耳後去,旋即轉回身繼續上樓。
即使不回頭,她也能感受到背後依舊沒有移開的灼灼目光。像是被粘黏在自己背上的視線讓她十分不適,她快步上前,走到樓梯拐角,粘在背上的視線終於消失了。
回到教室,她把書裝進書包裡。她將書包往肩上一撂,從後門出了教室。
才走出教室沒多遠,那種被什麼東西粘住的感覺又來了。她回頭,果然又看見了傅瑾知。他單手攜著包,與她走的同一條路。
她捏住肩帶,在他向她看過來的那一瞬間及時轉了回來。
和他一前一後回了傅宅,她走到花圃前時,終於忍不住了似的停了下來,麵向了他。
沒預料到她會突然正麵對上他,傅瑾知怔了怔。
“你是不是有事要和我說?”她問。不然為什麼總是看著她?
“誰有事要和你說,你想多了吧。”他彆過臉,唇鋒高高的揚起。
蘇蘇沉默半晌,“那你能不能不要一直看著我。”
話音一落,傅瑾知像炸了毛的貓一樣,語氣尖銳道:“誰一直看著你了!”
看著他盛著怒意的眼睛,蘇蘇心道這才是他以前的樣子,這才是他,他原本就是這樣的。
她眨了眨眼睫,說:“我看錯了。”說完就從花圃前走開。
見她轉身就走,傅瑾知有些惱怒地踹了踹花圃邊上的圍欄,然後跟了上去。
在客廳裡看到傅祁的時候,蘇蘇凜了一凜。
傅祁旁邊坐著頭發花白的傅老爺子,傅老爺子滿臉慈祥地看著傅祁,低聲和他說著什麼。
蘇蘇想直接拐到西邊樓梯那裡去,可是傅老爺子已經看到了她。
所以她不得不出聲道:“傅爺爺。”
傅老爺子看到她,溫和道:“蘇蘇回來了啊。”
蘇蘇點點頭,要上樓的時候傅祁忽然開口:“她是蘇蘇?”
“你還沒見過她吧。”傅老爺子誒了聲,阿祁常年不歸家,蘇蘇以前又不大出門,兩個人好像是沒見過麵。
傅祁的胳膊肘抵在沙發扶手上,姿態閒散,“沒見過。”
聽到這話,蘇蘇嘴角抽了抽。
“蘇蘇你過來一下。”傅老爺子把她招過去。蘇蘇硬著頭皮去了茶幾前。
“你該叫他叔叔。”傅老爺子摁住立在地上的拐杖。
這話說完,傅祁饒有興致似的看向了蘇蘇。
蘇蘇有點難以啟齒,但是如果不喚他的話,在傅爺爺麵前也太沒有禮貌了。她抬起眉,看到傅祁好整以暇地半靠在沙發上,指尖輕輕叩擊著扶手。
不能再沉默下去。
“叔叔。”她極為緩慢地說出了這個讓她不知道為什麼有點難以啟齒的稱呼。
傅祁勾起唇角,輕聲回了一個“嗯”字。
這一聲嗯,讓蘇蘇全身爬滿了雞皮疙瘩。她受不住了,正要說她要回房間,身後驀地響起傅瑾知的聲音。
“小叔?”
傅瑾知越過蘇蘇身畔,走到了傅老爺子旁邊。
“小叔怎麼來了?”他看了看小叔又看了看蘇蘇。
“你這是說的什麼話,什麼叫小叔怎麼來了?”傅老爺子皺眉拍了拍孫子的肩膀。
“爺爺,我順口問問而已。”傅瑾知放下書包。
蘇蘇覺得現在是自己離開的好時機,她連忙說了句我先回房了就去了西邊樓梯。
傅瑾知看著蘇蘇雖然平穩但是略顯急促的步子,不禁擰了擰眉。
餘光觸到小叔的麵孔,他記起他似乎諷刺過她很多次她“勾引”小叔。心裡有點刺刺的難受,像是有針在紮一樣。
有什麼事情是他早就該做,但是卻沒有及時去做的,現在一一地清晰地浮現在了眼前。他猝地一下拿起了書包,快步上了樓。
“這孩子,性子毛毛躁躁的,沒點穩性。”傅老爺子咳了咳,搖了一下頭,轉而對傅祁說:“今天不走了吧?”
他有點緊張地看著傅祁,渾濁的眼裡全是期待。
傅祁換了隻手臂抵著沙發,嗓音岑淡,“不走。”
聞言,傅老爺子額上因為緊張而聚起來的皺紋立即鬆弛平展開來。
他揚起笑,“那好,那好,我叫廚房裡的人給你做你最愛吃的菜,你小時候……”說到這個,傅老爺子神色一暗,迅即意識到了什麼,急忙住了口。他看向傅祁,見他表情如常,心裡暗暗地抒了一口氣。
傅祁拿出手機,在屏幕上劃了一下。
蘇蘇剛打開臥室的門,就聽到手機一聲震動。她合上門,掏出手機。
陌生短信。
叫的真好聽。
看到尾號是三個七,蘇蘇立馬知道了這是誰發過來的短信。
叫的真好聽?叫的真好聽是什麼意思?蘇蘇一頭霧水。
這麼摸不著頭腦的一條短信讓她的思緒有幾秒鐘的堵塞。
霍然間,她瞪圓了眼睛。
叔叔。
叫的真好聽。
蘇蘇燙手山芋一般地把手機扔到了書桌上。她恍然間明白了她為什麼覺得叫他叔叔很羞恥了。
麵上一陣發熱,她捂住了臉。
房間外,傅瑾知抬起手,又放下去,如此反複了幾次,終究還是沒有把手敲上去。他繃緊牙關,驟地急步走開。
還沒走幾步,他見元寶從走廊角落處跳了出來。元寶縱身一躍,胖乎乎的身體如同一個彈丸打到了他肩上。
他往後一仰,抱好它。
“喵!”元寶見到主人,親昵地蹭著他。傅瑾知把它翹起來的毛茸茸的尾巴撥到一邊,正準備往房間走,陡然一頓。
眼底閃現出她給元寶順毛的畫麵。
她很喜歡元寶。
他把元寶從肩上抱下來,架起了它的兩隻肉掌。
元寶用鼻尖蹭了蹭他,他避開,目不轉睛地凝視著它。它睜了睜圓溜溜亮晶晶的瞳仁,耳朵向上聳起。
傅瑾知回望著左邊那扇門,又低頭瞥了眼元寶,而後重新走到房門前。
砰!
門忽然一聲響。
蘇蘇揉了把發燙的麵頰,起身去開門。
門一打開,一團圓滾滾的影子就從門口撲了進來。
“元寶?”蘇蘇詫然。她朝外看了下,外麵沒有人。
等她轉眼看元寶的時候,元寶已經團到她的座椅上,眯著大圓眼,一下一下地用尾巴掃拂著空氣了。
“快回去,快回去。”蘇蘇指著門外。
元寶看也不看她,圓圓肉肉的腦袋跟個餅一樣定在了兩隻肉墊間。
她心裡泛癢癢,控製住想要摸它的**。她又看了下門外,確定沒有人後,她靠近元寶,輕聲說:“快回你主人那裡去。”
它眨巴了一下眼睛,伸出粉粉的舌尖舔了舔她。
柔軟的觸感覆蓋到指腹上,蘇蘇的登時軟了下去。她就和它玩兒一會兒,就一會兒,等下再把它送出去。
或許是察覺到她不會再把它趕出去了,它收起溫順可愛的模樣,也不舔她了,把腦袋往她手心一抵,示意她給它順毛。
蘇蘇:“……”
傅瑾知貼著牆,沿著門縫看到裡麵的場景後,他吐出一口濁氣,隨即挪開,重新靠到牆上。
“你真的好重啊,抱起來跟個秤砣一樣,你是不是吃的很多?”
“貓也不能吃太多的。”
“太胖了對身體不好。”
傅瑾知聽到她在跟元寶說話,聲音十分溫柔,又柔又軟,他從來沒有聽到過她用這樣溫柔的語氣和他說過話。
抿了抿唇,他不自覺地摳著硬硬的牆麵。
對麵的牆上掛了一副畫,畫上一朵色彩濃鬱的太陽花直直地映入眼簾。
耳邊的低喃似乎幻化成一股柔和的光,在空中成型,慢慢地融進對麵的畫上。
太陽花融進光,綻放地更加絢爛,絢爛到極致的美麗。
周嫂端著東西從樓下上來,猛然瞥見蘇蘇門邊的牆上站了一個人,待認清楚是誰,她啊了一下,“少爺你怎麼在這兒?”
眼前絢爛的太陽花消失,傅瑾知掩飾性地碰了碰下巴,“我找元寶。”
“元寶?元寶不見了嗎?”
屋子裡的蘇蘇聽到外麵的動靜,連忙出去,一出去就看到了傅瑾知和周嫂。
看到傅瑾知,蘇蘇有點心虛,元寶還在她屋子裡呢。他不喜歡她碰元寶,她不僅碰了,還和它在屋子裡玩兒了好半天,他要是發現了肯定又會叱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