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一這段時間一直浸泡在藥水中的蘇蘇來說,中藥給她的唯一的感覺就是苦,澀,難喝。但是當她聞到屋子裡飄散著的中藥味時,卻隻覺一陣沁人心脾的香寧將她繃著的神經鬆緩了下來。
她觀察著木架上放著的各種中藥袋子,略古老的裝藥方式與古色古香的室內裝飾十分搭配,讓她差點以為自己穿越到了古代。
注意力慢慢地轉移到正給自己把脈的老人身上。老人與傅爺爺年紀不相上下,頭發花白,精神卻很矍鑠,眉宇間若有似乎地懸浮著一股英氣。他半閉著眼,一手把脈一手捏著自己的胡子。
維持著一個姿勢的蘇蘇手腕有點僵了,她輕輕地挪了挪屁股,換了個姿勢,才稍微一動,手腕上的手指就移開了。
“老曲,怎麼樣?”傅老爺子問道。
喚作老曲的老人便是之前傅爺爺對蘇蘇說的那個曲爺爺。蘇蘇到了這裡後才隱隱約約地記起來,原身從前也來過這裡看過身體。這曲爺爺是傅爺爺的老友,生於醫學世家,在醫學界聲望極高,算是中醫學裡泰鬥級的人物。
曲老爺子神色微肅,看了眼傅老爺子,還未說話,一小團影子就徑直向他撲了過來。
“外公,外公。”大約四五歲的小孩兒跑過來,硬是擠到了曲老爺子的懷裡。
曲老爺子和藹道:“念念怎麼了?”
小孩兒拔著他的胡子,奶聲奶氣道:“外公,拔草,拔草。”曲老爺子按住他的小肉手,目光倏然轉向蘇蘇,“蘇蘇,你帶著念念出去玩兒一會兒,我和你傅爺爺說說話。”
蘇蘇看著蘿卜頭大的小孩兒,站起來,說:“好的。”
“跟著蘇蘇姐姐出去,念念乖。”
念念偏著大眼睛看蘇蘇,然後聽外公的話,把小肉手放到了蘇蘇掌心。蘇蘇心裡軟乎乎的,牽著他出了去。
從門前走開之前,蘇蘇想起傅爺爺問曲爺爺她的身體如何的時候,曲爺爺麵上一閃而逝的嚴肅,她頓住腳步。
曲爺爺好像是故意把她支出來的。思緒輾轉一番,她彎腰對念念噓了聲,聲音極小地對他道:“姐姐跟你玩個遊戲,誰先說話誰就算輸,好不好?”
念念眨巴著亮亮的大眼瞳,嗦著拇指,重重一點頭。蘇蘇對他一笑,隨即耳朵湊到了房門邊沿。
房間內,傅老爺子說:“怎麼樣?”
曲老爺子仍舊撫著胡須,不答反問:“她近段時間在鍛煉身體?”
“大約是。”
“她的心理狀況和生理狀況都比之前好了許多。”
“比以前好些了?”傅老爺子有點欣喜。
下一秒,曲老爺子語氣一重,“表麵上看起來是好了些。”
“怎麼說?”
“她的身體其實已經毀壞到一定的程度了,就像我之前說的那樣,現在她吃的這些藥,隻是在給她續命,即使她有意鍛煉身體,也起不了什麼作用,隻是暫時地看起來好一點,毀壞掉的東西再也恢複不起來,更何況壞了十幾年。最開始的時候還是可以治的,但是那孩子心理狀況嚴重地影響到了身體,到現在雖然改變了些許,也已經積重難返了。”
聽到這些話,傅老爺子麵色沉下來,“也就是說不管現在怎麼給她治療調養,都沒有用?”
“十多年了都沒用,更何況現在。”
室內寂靜了幾許,傅老爺子雙手摁著拐杖,說:“她還有多久的壽命。”他記得以前老曲隻說過她活不了多久,但是沒告訴過他大概還能活多久。
“按照目前的情況,大概還不到一年。但是這沒法確定,也有可能超過一年,幾年,甚至是十幾年。”
傅老爺子麵色越來越沉。
在房間外偷聽的蘇蘇抿緊了唇。沒有什麼也許超過一年或者是幾年,她知道的,就是不到一年,就是六個月後她會死掉。早就知道這個結果,然而從彆人口中清清楚楚明明確確地聽到這些話時,她心裡仍舊免不了升起無法言說的情緒。
手心裡的小肉手捏了捏她,她低頭,有點費力地抱起念念從門前走開。
念念不重,但是她抱他走了幾步就沒了力氣。她放下他,扶著欄杆喘氣。
念念帶著她去後院的草坪裡拔草,陪著他玩兒了不到二十分鐘,有傭人過來告訴她傅爺爺叫她過去。
和傅爺爺一起告彆曲宅後,傅爺爺說:“老曲說你身子比以前好了很多,以後會慢慢地好起來的。”
知道傅爺爺在騙她,她說:“太好了。”
一路回到傅宅,傅瑾知抱著元寶喊了聲爺爺,然後跟上了蘇蘇。
“你和爺爺去哪兒了?”他問道。
“曲爺爺家。”
“曲……”傅瑾知皺了皺眉頭,“去曲爺爺那裡看身體?”從前爺爺帶蘇蘇去過,所以他大致知道,隻不過那時候他不關心不在意而已。
“嗯。”
他攔住她,嗓音略緊,“曲爺爺怎麼說?”
蘇蘇伸手把元寶抱過來,而後彎唇,笑意自唇角漾開,“曲爺爺說我的身體比以前好了很多,以後會慢慢地好起來,恢複正常人的體質。”
“真的嗎?”他眸子亮了亮。
“真的。”
看著他泛著亮光的眼睛,蘇蘇垂了下眼睫,蓋住了眼裡翻滾的情緒。她向前走了兩步,忽然想起來一個問題,於是回頭,問他:“你知不知道你小叔喜歡什麼?”
“為什麼這麼問?”他不著痕跡地攏了攏眉。
“咳……”她微赧地摟緊了元寶,“我想給他送一個禮物,但是不知道該送什麼好。”
“你為什麼要給他送禮物!”他眉梢一揚,語氣驟然變得激烈起來,仿佛在質問犯人一樣。
“那個,他不是要生日了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