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承文他們一夥人平安來到津絳縣並順利安居下來，已有差不多一旬的時間了。
鄭爹現在已經正式擔任知縣一職，他們家依然是住在距離衙門不遠的院子。
由於這兒地大人少，他們新家的院子比在鳳岡縣的那處足足大兩倍。
母親和小曦前天的時候，也找到合適的居所，昨天中午才從他們家搬過去。
雖說不比以往是在隔壁這麼近，但新的姚家離他家也就步行不到半刻鐘。
來到津絳縣後，他很是擔驚受怕了幾天，生怕這兒的人十分敵視外來人口。
因此，他愣是摁住倆弟弟不讓他們離開家門口半步，以防會惹到什麼不好惹的本地鄉民。
等他爹成為縣裡的知縣了，他才慢慢放鬆對小武小德的管製。
好歹也是個知縣衙內，想必他們不惹事的話，也不會有人故意挑釁他們家吧。
直至昨天晚上的時候，鄭爹一臉無奈的跟他保證出去走走並不會有什麼危險。
鄭承文才敢拉著張小富，勇敢的踏出院門口，打算繞著衙門附近走一走。
唉，這個家裡，他應該是最後一個出門的人了。連元元都老早跟著鄭娘去姚家玩耍，更彆說是玩瘋了的倆弟弟。
沒法子，他就是慫啊。
前生被殃及池魚的捅了一刀後，他的膽子已經變得跟鵪鶉膽差不多大了。
“少爺，您都繞一圈了。這兒附近也沒啥好看的，咱要不去遠一點兒的地方看看？”
張小富小心翼翼的對著他家少爺問道。
老是繞著衙門有什麼好看，眼看不遠處就是個坊市，少爺就是想逛，也得去那兒啊。
前些天他聽二少爺三少爺說過，那坊市裡麵好多的牲畜，特彆是它們的幼崽，有趣極了。
“呃，說的也是，那咱就走吧。”
被他家小廝這麼一說，鄭承文不好意思的正了正臉色，隨後便讓小富帶路。
嗯，既然小武小德玩的這麼開心，想來衙門就在附近，也危險不到哪兒。
而且他出門到現在，有仔細留意過遇見的人，出門前也跟家裡人也打聽了不少相關的事。
他驚喜的發現，津絳縣的人雖說民風是蠻彪悍的，但也說不上蠻橫不講道理。
咳咳，他們就是那種能儘量動手解決，就不需要囉嗦嗶嗶的莽夫性子。
當然，這也是看對方是勢均力敵的人才會“動手不動嘴”，若是對方是個老弱婦孺等級的人，這兒的人就會瞬間變得禮貌多了。
額米豆腐。
幸好，暗自對比了一下體格，他琢磨著自個兒在津絳縣算得上是個弱雞級彆的人了，屬於要禮讓的那一小撮-_-||
……
玩耍了一個白天，鄭承文帶著自家小廝開開心心的回家了。
怪不得小武小德這幾天玩的這麼瘋，原來是津絳縣真噠好好玩啊！
這兒的人隻知道他是個知縣的衙內，而不知道他“送子娘娘”座下廟祝的馬甲，幾乎每個人說話都直白不拐彎兒，坊市裡的東西很是物美價廉，大街小巷裡的小萌物又特彆多，他超喜歡這裡的。
看來鄭爹的知縣身份蠻好使的嘛，都鎮的縣裡的人服服帖帖的，以至於對他的態度十分和善。
“爹！爹~我今天外出視察了一圈兒，發現縣裡的人還蠻友好的咧。您說，我和娘要不要在津絳縣發展一下老神仙的信眾啊？縣裡能多些人口，您每年的考評也會好聽一點兒。”
咯噔咯噔的跑到鄭爹書房，鄭承文立馬將他的發現告知與他爹。
鄭娘都閒了好些天了，隻能帶著元元去找母親聊天說事兒打發時間。
他兢兢業業的在鳳岡縣當了那麼些年神棍，驟然停止下來，也是有些不習慣了呢。
“不妥。爹都打聽過了，這兒的人有‘不舉子’的現象。老神仙那神通，對於津絳縣絕大多數的人來說，幾乎都不怎麼需要，甚至是不喜。”
鄭繼安聞言，隻能蹙緊眉頭對很是高興的大兒子潑一下冷水。
他來津絳縣之前，就已經在收集這兒風土人情的相關資料了。
他發現，這兒的人除了民風蠻橫彪悍之外，還奉行不多生的理念。甚至還為此將多生下來的嬰兒棄之殺之，從而衍變成生子不育、不舉子這一係列極不人道的風俗。
因此，他多番視察了後，覺得老神仙想要發展祂的“送子娘娘”信眾的話，其實並不怎麼合適和妥當。
“呃，爹，‘不舉子’是什麼意思啊？不稀罕家裡的孩子，去參加科舉嗎？”
鄭承文反問鄭爹道。
不會是這兒的人覺得“百無一用是書生”，所以索性不讓孩子讀書吧。
糟糕！
如果津絳縣沒有好的縣學，小武小德得去哪兒繼續上學？
“不，‘不舉子’跟溺嬰差不多。這兒的人並不稀罕多子多福，幾乎每對夫妻無論男女，都隻會撫養前麵生下來的兩三個。後麵意外生下來的，若是有人想要領養，便會送給對方撫養。但要是無人領養，這孩子便會……”
——被親生爹娘直接殺之。
對此，鄭繼安早有打算，他接下來的首要任務，就是設立一個完善的嬰兒局福利機構。
津絳縣這不舉子的風俗太頑固了，聽聞之前多任的知縣都改變不了。經統計，這百來年時間造就的嬰兒傷亡數字，簡直多的嚇人。
“不、不會吧，怎麼會有不喜歡多子多福的地方習俗。”
隻是稍稍想象一下，鄭承文已經嚇得目瞪口呆了。
這是假的古代吧！怎麼會有如此“超前”的，優生優育的生（恐）育（怖）概念？
嚇死他了，他才剛安心下來的小心肝，又噗通噗通的奔騰起來。
明兒，他還要領著小富到外麵瞎轉悠嗎？
“其實，津絳縣‘不舉子’的現象，也是由於前朝賦稅過於苛刻的曆史淵源所造就。不過，經過曆任知縣的努力，這十來年已是收斂好轉很多了。總之，老神仙的神通並不適用於津絳縣，你和你娘就好好在家休息吧。”
鄭繼安看文兒一臉的驚詫恐懼，隻好稍稍的為津絳縣“不舉子”的由來解釋了一下。
民為身丁錢，至生子不舉。
前朝對於平民的丁錢丁絹壓榨的過於殘酷，才會導致很多地方的不舉子風俗屢禁不止，甚至愈演愈烈。
太祖開國已有數十年了，可津絳縣這等不舉子之俗還是延續至今，可見當時被剝削的恐懼已是深入骨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