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遙略等了一會兒,成安便回來了。
瞧著神色異常平靜。
成安:挨罵挨習慣了,習慣就好。
傅陵先將蘇遙的飲食起居細細地交代了一遭兒,成安一句一句地答應下,深刻檢討又深刻保證完,正等著傅陵提起紅豆酥的事,卻瞥見傅陵盯著那張條子,臉色微微一沉。
蘇遙問:“繡本一事,傅先生怎麼說?”
傅陵當時隻沉默半晌,低聲緩緩道:“好。但我要見這個姓許的畫師。”
那個語氣聽得成安渾身發涼。
他學不出來,隻能簡潔道:“傅先生答應了,但要先見見畫師。”
“當真?”蘇遙不由驚喜。
許澤雖畫技出眾,卻到底年輕,尚且名不見經傳。他很是擔心傅陵不肯,於字條上替許澤說了許多好話,頗為忐忑不安。
沒想到一次就答應了。
蘇遙自然歡喜非常,心內連連謝了傅鴿子許久。
傅鴿子真是個好人。
成安瞧著蘇遙的神色,一時突然不知該描補點什麼。
這個時候……就應該裝死。
於是成安又去壘雞窩了。
他一心一意地乾活,雞窩飛快地就壘好了。
成安裡裡外外地收拾乾淨,再給雞鋪茅草,給雞倒清水,給雞添小米。
正瞅著活蹦亂跳的兩隻白毛雞,發愁中午吃什麼,進屋便瞧見一桌子吃食。
蘇遙笑笑:“這就是傅先生剛剛送來的。”
成安瞬間端著碗站起來:“公子您吃吧。”
蘇遙拉他:“齊伯留在刻坊吃飯,已遣人來遞過話了。我本來就沒胃口,一個人怎麼吃得完?”
“公子慢慢吃,這頓吃不完,下頓接著吃。”成安無師自通地說出了和吳叔一樣的話。
蘇遙再度笑笑:“我先前說了,飯都是一起吃的。不必講究規矩。”
真不是和您講究規矩。
大公子送給您的菜,我哪兒敢吃?
我多吃一口,您不就少吃一口,那大公子知道後不得宰了我?
成安花式推脫,最後借口鬨肚子,遛到廚房,把早晨的白粥茶葉蛋鹹菜絲兒又端出來。
正拿苦哈哈地拿香油拌著鹹菜絲兒,窗外邊扔進來半隻叫花雞。
成安感動不已:“多謝暗衛兄弟……”
成安說什麼也不肯一同吃飯,蘇遙隻能一人對著一大桌子菜。
這菜色做得精致,又皆清淡爽口,油水亦少,蘇遙雖隻勉強嘗得出一丟丟味道,但瞧著樣子漂亮,就每碟子嘗了一點。
零零總總,配半碗白粥,最後也吃下不少。
鯽魚豆腐湯想是味道淺,蘇遙正處在味覺失靈的時候,咬豆腐和咬蠟燭一個口感,隻喝了兩口;火腿煨什錦倒吃了個見底,一口鹹鮮味吊著,連金黃的蛋皮絲也挑著吃乾淨了。
他發覺有些撐,收拾碗筷躺在榻上,瞧著窗外茂盛的梧桐木蘭,又念起傅鴿子來。
上次發熱時給喂了藥,雖然他不記得,但白憫說,是極寶貝的藥;這次又送了一桌子開胃菜來。
方才又三兩句話,便應下繡本之事。
平素也沒覺得,傅鴿子竟然是個麵冷心熱之人。
對朋友,真挺好。
若是成安聽見了,定然會吐槽一句,也就對您心熱,對其他人那是麵冷心冷,還嘴毒手黑。
可惜成安不在,蘇遙也聽不見吐槽,隻覺得先前是看錯了人,羞愧一會兒,很是深加自省:傅先生對朋友既這般實誠,那他也要投桃報李。
繡本定然要做成全舊京最好的,決不能辜負了和傅鴿子的美好友誼。
不過眼下得先把身子養好。
他服的方子想是有效,隻是成效甚慢,且極其容易困倦。
蘇遙躺在榻上消食,又睡過去了。
午後晴光格外安逸,明亮得灼眼,靜悄悄地自窗格處透進來,於地上描摹出花枝新葉的影子。
蘇遙半張臉在日光下,半張埋在陰影裡,雙眼閉上,細密的睫毛垂下,眼角的一滴淚痣甚為打眼,於沉靜溫和中,平添一分風流。
暗衛悄悄提醒成安:“去給咱們家未來主子掖個被角。”
成安吐出雞骨頭,淨過手,又趴在榻邊瞧了一會子:“有文化就是好,大公子隨手寫本書,竟然抱到一媳婦兒。”
“那也是大公子寫的。咱們大公子在哪兒不拔尖?”暗衛丙吊在房梁上,又悄聲道,“還不是媳婦兒呢。我瞧著人家也不喜歡咱們主子。”
“主子怎麼不明說呢?”成安一戀愛傻瓜。
“上來就明說可還行?萬一人家無意,那連朋友都沒得做了。”暗衛丙吃著蜜餞果子,“反正主子肯定有打算,你少操閒心。”
成安抬頭眯眼:“吃的什麼,給我吃一口。”
一個油包扔下:“回頭記得給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