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耀說：“我不記得那天，我沒見到你。”
他們最後一次見麵是在元旦那天，兩人一起跨年，那時還是一對熱戀中的情侶。
約會，吃飯，看電影，做|愛，十一點五十九分的時候，在被窩裡抱在一起數著倒計時。
互相對彼此說一聲：新年快樂。
在一起時有多美好，分開之後就有多麼傷人。
“那天我沒見到你。”白慕航說：“我很早就到了你家，天才微微亮，外麵很冷。我敲了門，開門的人是宋淮，我以為……以為。”白慕航閉上眼，掩飾自己逐漸濕潤的眼眶。
明明知道自己很傻，一場誤會。可是想到當時那種感覺，他依舊難過的想要落淚。
那種被全世界拋棄的無助，他的心和冬天的氣溫一樣，寒冷刺骨。
莊耀突然想起那天從醫院出來後，白慕航前後態度的轉變。
還有白慕航問他宋淮是他弟弟的事，知道後臉色一直不好。
也就是那時候，白慕航明白是他誤會了。
“你不知道宋淮是我的弟弟，誤會他是……”一切都明了了，莊耀終於知道，原來這就是他一直想要弄明白的事。
“你怎麼那麼傻，”莊耀輕聲說：“你應該跟我問清楚，就算是生氣，也要找我當麵對峙，怎麼那麼傻呢？”話裡說他傻，心裡卻在心疼。
莊耀沒怪他，他怪自己，為什麼不和白慕航說家裡的事。
兩個人相處時間不短，總有時間說的，他說了也就不會產生這樣的誤會。
他知道白慕航的性格，十幾歲的少年，沒有被現實磨平棱角，驕傲的像隻孔雀，陽光而燦爛。
白慕航測過頭，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強忍住了想要奪眶而出的淚水。
自己傻逼做的事，竟然會想哭，真丟人。
“對不起。”莊耀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在了他的身後，一隻手輕撫了兩下他的頭發：“是我沒有和你說過家裡的事，害你受了這麼多苦。”
他承諾道：“以後再也不會了。”
一個誤會，六年時間。
這個教訓，兩個人都將終身難忘。
白慕航低著頭，生意有些沙啞：“是我自己的原因，和你沒關係。”
如果他當時沒有被懷孕的事情嚇的手足無措，又或許多相信莊耀一點，放下自己的驕傲，自以為是的灑脫。
現在他和莊耀也不至於這樣，還害的小白跟著他顛沛流離的吃了很多苦。
莊耀保證道：“以後再也不會讓你有這樣的誤會了。”
白慕航搖了搖頭。
他以後也不會再這樣，沒有求證就妄下結論。
“不早了，先休息吧。”莊耀道：“彆的話我們以後再慢慢說。”
事情的真相弄清楚了，兩個人的心結也解開了，其他的事都不用再擔心。
而白慕航剛才那股傷心難過的勁過去後，現在麵對莊耀隻覺得不好意思，他快速站起來，低著頭道：“不打擾你睡覺，晚安。”說著就迫不及待的要往外走。
莊耀一把抓住他的手，看他窘迫的樣子，莊耀眼裡染上笑意。
兩人肌膚想觸，對能感到對方手裡的溫度，白慕航手指猛的抖了兩下，忍著沒有抽回去。
莊耀牽著他纖細白皙的手，指尖有些微涼，骨節分明。
一雙非常漂亮的手。
他隻是握了一會，便放開了。
“晚安。”
白慕航抿了下唇瓣：“晚安。”
聲音低不可聞。
回到房間，小白已經睡著了。
床頭燈光微微泛著暖光，白慕航輕手輕腳的爬上床，靠近小白，牽著小白在被子外麵的手，握在手心裡捏了好一會，心裡砰砰跳個不停的心臟才恢複平靜。
床鋪很柔軟，空調溫度合適，白慕航卻失眠了。
好不容易睡著後，他又陸陸續續的做了很多夢。
夢裡有他孤兒院的時候，有他和莊耀在一起的時候，反複不停，直至黎明。
翌日清晨。
莊耀起床後宋懷芯已經在廚房準備早餐。
“媽，”莊耀走進廚房：“怎麼起這麼早？”宋懷芯剛回國不久，調時差也需要幾天。
“睡不著，就早點起來給你們做早餐。”她昨晚一夜都沒怎麼睡著，但精神很好。早上起來就迫不及待的想給孫女做一頓營養早餐。
宋懷芯想榨點果汁早上喝，又擔心榨汁機聲音太大吵到了還在睡覺的人，便把水果都洗乾淨了放在一旁碟子裡，旁邊鍋裡麵各種雜糧豆製品放在一起正在熬粥。
莊耀昨天夜裡也隻是睡了幾個小時，半夜還去隔壁房間看了一眼，見一大一小都睡著又輕輕關上了門。
“不用太辛苦，”莊耀道：“你能多睡會就多睡會，早餐我叫飯店送過來就好了。”
“我還要給你弟弟送吃的，他現在住院，”宋懷芯歎氣道：“也不知道你弟弟什麼時候能出院。”
腳踝輕微骨折回家修養也可以，隻要定期去醫院複查就好。但宋淮不願意回家，他在醫院住的舒服。
私人醫院的病號飯很不錯，宋懷芯還是想自己親手做了去送給兒子吃。
保溫桶裡，裝的都是沉甸甸的母愛。
莊耀說：“我送你過去。”
“不用，”宋懷芯道：“你就在家，不然他們父女倆起來找不到人，我一會就回來了。”
莊耀心想也是，白慕航和小白剛過來，早上醒來後家裡要有人，他對宋懷芯道：“那您路上注意安全。”
“我打車去。”宋懷芯問：“你今天還去公司嗎？”
“等會給公司打個電話。”莊耀說：“我晚點再過去。”
宋懷芯點了下頭：“那我先走了，你在家動靜輕一點，彆打擾他們倆睡覺。”一夜之間，白慕航和小白在宋懷芯心中驟然升高。
“我知道。”
宋懷芯走後，莊耀回房間換下睡衣，出來的時候小白手裡拿著兒童牙刷也從房間出來了。
小白舉著粉色的小牙刷：“大莊爸爸。”
這個早晨格外美好，莊耀一顆心始終都是軟乎乎的，他走到小白麵前，低聲問：“你爸爸醒了嗎？”
小白知道莊耀說的是白慕航，輕輕湊到莊耀耳邊說：“大白還在睡覺，我自己醒了。”
“那我們不要打擾爸爸睡覺。”莊耀抱起小白：“莊爸爸帶你洗臉。”
小白說：“我自己會洗臉刷牙。”
莊耀沒帶過孩子，也不清楚小孩幾歲的時候有自理能力，而他對小時候的記憶力早就模糊不清了。他想了想，隻能誇道：“小白這麼厲害，不用爸爸幫忙嗎？”
小白給了莊耀一個驕傲的小眼神，小嘴叭叭地：“我三歲就會自己刷牙了，大白說我很棒的。”
小白在很小的時候白慕航就會培養她動手能力，小白力所能及的小事白慕航都會讓她自己做，實在做不好他再幫忙。
兩三歲就讓小白自己刷牙，四歲開始讓小白自己洗澡，小白泡在小澡盆裡，白慕航就在邊上看著，小白自己洗完澡之後，他再用水給她衝一遍。
上幼兒園的時候，小白早上起的比白慕航早，就自己爬起來去洗手間洗臉刷牙。
家裡有個小的洗手池，高度剛好在小白胸口位置。
莊耀家沒有小孩身高的洗臉池，他在旁邊幫著接水遞毛巾，小白洗完了臉，白慕航才起床。
“早。”莊耀把小白放在地上。
白慕航昨晚總做夢，睡得不好，天快亮的時候才稍微睡的沉一點。
“早。”他還有點迷糊，和莊耀打了招呼，因昨晚洗過頭，睡了一覺醒來後頭發翹起來好幾撮。
“小白已經洗過臉了。”莊耀目光凝在青年剛睡醒的臉上：“你也去洗漱一下，飯做好了。”
白慕航用涼水洗了臉，徹底清醒過來，他對著鏡子扒拉兩下亂糟糟的頭發，沾了點水理了理。
小白坐在餐桌上，莊耀給他盛了一碗各種顏色的豆子摻在一起煮出來的粥，裡麵還有薏薏仁米和花生。
小白吃了一口就不願意吃了。
薏米沒有提前浸泡煮的時間不夠都會有一點夾生的感覺，而紅豆黑豆花生煮出來的水，味道寡淡，小白咽不下去。
“怎麼了？”莊耀問：“不喜歡吃嗎？”
小白說：“不甜。”大白做的豆子都是甜的。
莊耀給她找白糖，最後隻在冰箱裡找到了一罐蜂蜜。
宋懷芯回來前家裡還沒有這些東西，包括廚房的油鹽醬醋全都是這兩天才買回來的。
莊耀拆開蜂蜜，用勺子給她挖了一勺，在碗裡拌了拌，說：“吃吧。”
小白又吃了一口，把目光看向剛從洗手間出來的爸爸，小臉可憐兮兮的：“大白。”
“怎麼了？”白慕航問。
莊耀也看出來了小白不喜歡吃，對白慕航說：“她好像不喜歡喝粥。”
閨女不喜歡喝粥？
小白上幼兒園的時候都是稀飯麵條輪流著來，吃了兩年小白也沒說不喜歡。
“沒有啊，”白慕航道：“小白很喜歡喝粥。”
莊耀：“……”
白慕航看著桌上的雞蛋和麵包道：“不喝粥吃點麵包吧。”
莊耀立刻從袋子裡拿出兩片麵包，問小白：“要什麼醬？”新手爸爸第一天，想極力在女兒麵前表現自己。
“我來吧。“白慕航從他手裡接過麵包片，沾了點藍莓醬，對小白說：“這個好吃。”
白慕航給小白塗抹麵包醬，莊耀剝了顆水煮蛋放在小白麵前。
小白接過麵包啃了起來，沾了藍莓醬的麵包又甜又香，就是有點乾。
白慕航把小白不喝的粥拿起來看了看，黑乎乎的水底沉著一堆養生食材，白慕航把豆子舀出來，幾口吃完，剩下的湯給閨女：“把湯喝了。”
豆子煮出來的湯湯水水是最有營養的，加上蜂蜜，味道還是挺好喝的。
小白乖乖點頭，吃兩口麵包，喝一口湯，再啃一口雞蛋。
奶奶做早餐，一個爸爸剝雞蛋，一個爸爸抹麵包醬。
這是一頓充滿愛意的早餐。
莊耀看著小白倉鼠一樣咀嚼的小嘴巴，心裡暖呼呼的。小孩子吃飯竟然也是這麼可愛，莊耀滿腔父愛幾乎要溢出來。
小白吃完了雞蛋，莊耀才收回目光，突然想起來廚房還有洗乾淨的水果，道：“我去榨點果汁。”
“不用麻煩。”白慕航說：“小白胃口小，早上吃不了許多東西，她吃幾片麵包就夠了。”
“那你呢？”莊耀問。
“我？”白慕航愣了下，說：“我喝粥就行了。”
莊耀給他盛了碗五穀雜糧粥，問：“要蜂蜜嗎？”
白慕航搖頭，他倒不是很挑剔的人，能吃飽就行。
餐桌上隻有他們三個人，宋懷芯不在，白慕航抬頭問：“宋阿姨呢？”
莊耀說：“我媽去醫院給宋淮送早飯了。”
“不等阿姨回來一起吃嗎？”白慕航這麼大也沒在彆人家做過客，對於上門‘做客’這件事不是很懂規矩，但吃飯不等主人家一起，好像不太好。
莊耀道：“我媽說了讓我們先吃，不用等她。”
實際上宋懷芯說一會就回來，但在醫院看見宋淮一大早就吃著小籠包雞湯麵。
宋懷芯氣道：“你怎麼一大早就吃這麼油膩，媽媽不是說了給你送早餐嗎？你現在住院不能亂吃東西知不知道？”
宋淮打了個飽嗝：“我就是嘗嘗醫院裡的飯好不好吃。醫生說我不用忌口，我這是骨折，就要多吃點補的，才能好的快。”
“我看你就是嘴饞。”宋懷芯道：“醫生說什麼時候能出院嗎？”
宋淮想了想，說：“忘記問了。”住院住的太舒服，有點不想走。
每天飯來張口衣來伸手，打完遊戲看電視，走個路都有人扶，就差有人給他把尿了。
宋淮以前也不這樣，不知道什麼時候就突然變得這麼懶了，他仔細想了想，好像是……自從秦晉每天來串門之後開始的？
宋懷芯用手戳了下兒子的腦袋：“每天稀裡糊塗，你要有你哥一半省心就好了。”
宋淮莫名：“我怎麼就不省心啦？這次受傷是意外，誰知道路下過雨之後會塌呀？等我傷好了，我就捐錢讓人把那路修好。”
宋懷芯笑著打趣：“還學會做慈善了。”
“不許笑話我。”宋淮說：“我是認真的。”
“你做好事媽媽乾什麼笑話你，”宋懷芯道：“我就希望你能快點出院。”
“等下我問問醫生。”宋淮說：“媽你不要每天給我送吃的，天這麼熱跑來跑去多累啊。”醫院裡的飯菜還好吃，媽媽做的飯雖然有營養，但是味道太淡，而且現在外麵的天氣跟火爐似的，實在沒必要每天來醫院給他送飯。
宋淮本以為媽媽不會同意，沒想到宋懷芯點頭說：“正好我也要跟你說，我以後就不來送飯了，一天三餐你讓小吳幫你買吧。”
宋淮一愣，把心裡話說了出來：“媽，你怎麼變得這麼好說話？”他以為宋懷芯不會同意，準備了一肚子的話，結果宋懷芯主動說不來了。
宋懷芯典型的有了孫子不要兒子：“我現在顧不上照顧你。”她說：“我得幫你哥帶孩子。
宋淮一臉懵：“我哥哪有孩子？他都沒結婚。”
宋懷芯聽了後竟然若有所思：“你這倒是提醒了我，他們倆在一起沒名沒分的，對人家也不太好。”如果兩個人結婚領證了，也算給白慕航和小白一個名分。
不能委屈了人家，宋懷芯準備回去就跟大兒子說一說這事。
宋淮聽不懂什麼意思，他問：“我哥找對象了嗎？”
宋懷芯點頭：“你哥孩子都有了，當然有對象了。”
“我住院之前他還單身呢，找對象生孩子最快也要一年吧？”宋淮說：“我哥又不是旅鼠，怎麼說有孩子就有孩子了？”
宋懷芯輕輕拍了一個小兒子額頭：“怎麼說你哥呢。”那有把哥哥說成旅鼠的。
宋淮一頭霧水：“那他哪來的孩子啊？”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