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久沒有看見這樣的她了,陸珩想起桑桑以前騙他時的樣子,就是這樣眉眼彎彎,鼻尖微翹,滿心滿眼的活潑生動。
“能,”陸珩緩緩說,卻帶著一股子堅定。
隻要是你給我的,就算是砒.霜,我也會當做蜜糖一般甘之如飴。
桑桑一愣,這廝又這樣莫名其妙地說話,她下意識摸了摸耳根,有些癢,然後肅了肅嗓子:“好啊,那你等著。”
給自己的救命恩人燉一碗魚湯嘛,這是應當的。
遠遠落在後麵的巫月臉上漾出了笑容,巫月心道旁的不說,就攝政王和聖女站在一處就足夠賞心悅目,就像是畫裡的一雙璧人一般。
轉過這個念頭,巫月就晃了晃腦袋,她這一天都胡亂想些什麼呢。
而不遠處,桑桑轉過身往回走:“夜色深了,宮門就要下鑰了,你也回吧。”
“不急在一時半刻,我先送你回去,”陸珩說。
陸珩看著前頭的桑桑,她如鴉羽一般的長發落在肩上,月光打在上麵竟似在泛著光一般,她的裙裾如同花一般綻放,就像回到過去一般。
陸珩希望這條路長一些,再長一些。
桑桑幾乎是從未下過廚的,燉魚湯對她來說也實在是難事一件。
這些天她倒是看了一些食譜,又去請教了寶珠,理論都已經具備了,可實際做起來就不是那麼回事了,還沒等桑桑上手,她就收到了一個消息。
小皇帝齊昊病了,而且這病來勢洶洶,竟然起不了床了。
聽到消息後桑桑馬上就問了齊昊的貼身宮女,那宮女麵色蒼白,一絲血色都沒有,作為貼身伺候的宮女,若是皇上出了什麼事,她們自然是跑不了的,因而這些宮女太監幾乎是捧著整顆心去伺候齊昊,一點眼珠子不敢錯。
可風寒這事,卻是難以避免的。
照貼身宮女的話來說,自打攝政王病了以後,折子就每日增多,朝上的事積攢了一堆也沒人下個決定,齊昊自幼是個好強的性子,十分著急。
可齊昊到底隻是個小孩,如今方才八歲,尋常人家這歲數的孩子怕是連字還沒認全呢,他卻頂了這樣大的一個擔子,他雖聰敏好學,可如何能處理的了這樣複雜的朝務。
他心思多,身子又一貫弱,有天傍晚不小心吹了寒風,就這樣著涼了,開始隻是有些發熱頭疼,並沒什麼大礙,可這燒總也退不下來,愈發嚴重了起來,來勢洶洶很是嚇人,到最後竟然感染了風寒,太醫也束手無策。
誰都知道,風寒在這個時候可是險之又險的,多少人就折在這上麵,尤其齊昊年幼,身子又有些虛弱。
桑桑由丫鬟服侍著穿了外衫:“巫祁過去了嗎?”
那宮女聲音有些顫:“巫醫已經過去了,眼下正給皇上瞧著呢。”
桑桑心中微定,巫祁的醫術她是信得過的,有巫祁在,齊昊定然保得住命,說話間她也收拾好了,很快就到了殿門口。
桑桑一進去就看見了陸珩,他正立在齊昊的床榻前,雙手負在身後,神色沉沉。
這樣的時候攝政王自然是在的,她衝陸珩點了點頭示意,然後過去看齊昊。
齊昊躺在床上,他蓋了一床明黃色錦被,床榻極大,小小的身子顯得特彆瘦弱,臉頰上泛著不正常的紅暈,眉頭都擰在一起,看著難受極了,桑桑握了握齊昊的小手,竟然有些燙。
桑桑心中一驚,看來這病實在凶險。
巫祁並沒在屋內,可能是去外頭寫方子煎藥去了,陸珩上前一步,麵色微凝道:“皇上……他這一病來的凶險,不過巫祁瞧過了,說能好,隻是會損耗心血。”
損耗心血……在這個時代實在不是一個好詞,這意味著體虛多病,內耗不足!
齊昊還這樣小,桑桑想起這個小小孩童穿著明黃龍袍裝大人的樣子,想起他喝到梨子水時翹起的唇角,似乎隻有那時候他才像個小孩子。
陸珩幾乎是瞬間就猜到了桑桑在想什麼,他抬手握住桑桑的肩膀:“放心吧,有巫祁在,皇上會好的。”
說來齊昊再小也是皇帝,是一國之君,他生病了自然是大事,不能等閒視之。
首先是照料齊昊的人,桑桑到底是外族聖女,不好一直插手其中,若不然那些皇族宗室第一個就要想歪了。
如今在後宮中的是先帝留下的太妃們,其中有一位太妃是皇後的族妹,當年皇後沒了以後先帝納進來的,想來先帝也是存著幾分照顧齊昊的意思,說起來還是齊昊的姨母,且桑桑聽聞這位太妃十分溫柔良善,現在這個情況由她來照料自然是最好的,定然不會害齊昊,而且名正言順。
忙完了這一通,又耗費了不少功夫。
鎮國公府正房。
一間廳房內隱隱有些香味,卻並不明顯,細細聞去是檀香的味道,原來是範老夫人剛禮佛回來,身上染了檀香的味道。
一旁巫瑤扶著範老夫人坐下,又倒了碗茶:“老夫人,這茶葉是新進的,我剛剛泡好,您嘗嘗味道如何?”
巫瑤眉眼溫婉無害,十分得範老夫人的喜歡,範老夫人嘗了口茶:“你這手藝是越發好了,”
滿口的稱讚。
“老夫人喜歡就好,”巫瑤笑著道。
範老夫人心中十分舒服,說來巫瑤這兩年來一直待在國公府裡,雖說是為著陸珩,可到底也待她很好,比自家孫女還有孝心,樣樣周全。
範老夫人想起了巫琴,說來巫琴當時走的太急:“巫琴回去也有些時日了,如今可好?”巫琴的事是瞞著的,故而外人隻以為是回巫族去了。
巫瑤笑容一僵,然後很快轉換過來:“妹妹在家一切都好,您不用惦記,”她說完心頭一黯,自打巫琴回去後,她就再沒巫琴的消息,也不知道巫琴如今過的是什麼樣的日子,她甚至不敢去想。
巫琴到底是為了她才會落到這樣的境況……她這個姐姐做的太不稱職!
範老夫人又說道:“眼下皇帝正在養病,我到底是有品製的命婦,過兩天該去宮裡請安的。”
齊昊年歲小,這病又來的凶猛,自然是要好好調養的,沒個把月的時間調養不好,朝中的命婦按理也要進宮來請安,當然,這請安是與後宮的妃嬪請安,這會兒就是去拜見太妃了。
巫瑤點頭:“合該是這個道理的,”她也應該去請安的。
“說起來如今聖女也住在宮內,聖女來了這許久了,我還未曾拜見過聖女呢,倒是失禮了,這會兒正是個好機會,”範老夫人又道。
仿佛一道驚雷炸響,腦中轟鳴一聲。
巫瑤麵色瞬間雪白,手中的茶碗“砰”地一下就掉在了地上,嘩啦啦的響聲,瓷片碎了一地。
巫瑤從未這般失色,她大喊道:“老夫人,你不能去見聖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