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主任頓時就不知道怎麼下手了,他把被子擱在桌子上,“那也不能對病人動手啊!”
“這要是被彆人看見照個照片放到網上,我看你是不想乾了!”
吳主任確實喜歡唐遇。
也就是因為太喜歡他,所以他今天才這麼生氣。
他今天這種打人的行為,完全是不計後果的莽撞行為。
吳主任疾言厲色,一張臉因為生氣有些漲紅,他拍了拍胸口順氣,也知道自己說的這些唐遇都懂,等稍微平靜了些才又問了句:“小葉現在怎麼樣?”
“腸痙攣,現在在輸液。”
“還沒醒?”
“沒有。”
“這倆家屬也真是的,怎麼就在醫院吵起來了?”
唐遇沒說話。
“行吧,”吳主任氣順了不少,語氣微緩道:“你待會兒跟那倆人道個歉。”
唐遇道個歉,能和解最好和解一下。
畢竟醫患關係緊張也不是一天兩天了,能不出什麼幺蛾子就不出幺蛾子。
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這是他們做醫生的不成文的準則。
吳主任想的簡單,結果剛說完,就聽見唐遇輕嗤了一聲:“也行。”
他還有後話。
吳主任還來不及鬆口氣,就又聽他道:“他們得先給葉醫生道歉。”
“……”
難度一下子就高了起來。
能和醫生吵起來的病人家屬,一般不會這麼輕易地又跟人道歉。
“吳老師,沒彆的我就先回去了。”
吳主任鬱悶地直抓頭頂上僅剩不多的頭發,“小唐啊……”
還沒說完,門被人關上。
唐遇真的回去了。
吳主任拔了根頭發下來,又叫了精神科和葉珈藍一起過去的醫生過來——
他得了解了解情況-
葉珈藍醒過來的時候,是中午一點多。
已經過了吃午飯的時間點,但是病房裡還飄著濃鬱的飯香。
葉珈藍仿佛聽見了自己肚子叫的聲音,剛要伸手去捂一下肚子,左手手背的針頭就被牽扯到,她“啊”了一聲,疼得皺緊了眉。
這麼一折騰,對麵辦公桌上坐著的男醫生注意到她,轉頭看過來:“葉醫生醒了啊?”
他立刻起身走過來,“感覺怎麼樣?腸胃還有沒有不舒服?”
男醫生起身的時候,葉珈藍注意到他放在桌子上的一個紙筒。
上頭寫了三個字:酸辣粉。
葉珈藍咽了咽口水:“還好……就是有點餓。”
“葉醫生想吃什麼,我叫他們從食堂裡給你帶回來?”
見她盯著自己的酸辣粉,男醫生連忙擺了擺手,“那個你就彆想了,你這幾天腸胃不好,不能吃涼的和辣的。”
“自己記得注意一點,對胃有刺激的食物最好都不要吃,還有那些膨化食品小零食啊……”
男醫生還沒念叨完,門突然被人打開。
這其實也算不上一個病房。
隻是腸胃科的其中一個辦公室,隻不過裡麵添了兩張病床和幾張椅子,專門給輸液但是不住院的病人準備的。
所以男醫生才能在裡麵辦公吃酸辣粉。
聽到動靜,他話音一頓,轉頭看向門口,愣了幾秒才道:“唐醫生,你怎麼來了啊?”
下一秒,男人提著一個打包的盒子進來。
男醫生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他看了眼表,見時間還早,連忙端起自己的酸辣粉,“突然想起我有事和老徐說,你們先聊……”
說完,他腳底抹油了一樣,飛快地出了辦公室。
葉珈藍還沒太反應過來,她盯著開了又合上的房門,然後看向唐遇,又問了他一個同樣的問題:“你怎麼來了?”
唐遇走到床邊,他把飯盒放到桌子上,低頭解開袋子上的結,不答反問:“餓了沒?”
葉珈藍很誠實地點頭。
豈止是餓,簡直快要餓死了。
“那怎麼不吃早飯?”
“……我忘了。”
這個早上實在是事情太多了。
她好好坐在辦公室待上幾分鐘的時間都沒有。
唐遇看她一眼,然後把粥端過來,拿勺子咬了一口,嘗過了溫度之後才放到她嘴邊:“許醫生說你愛吃他們家的粥。”
他指的應該是許戀。
葉珈藍:“……”
這叫什麼……
打入敵人內部嗎?
她走神的幾秒,那人手裡的勺子已經遞過來,蹭過她的嘴角,然後不容拒絕地把粥喂了進去。
葉珈藍也沒在乎勺子有沒有被他試用過,就著他的動作把一盆粥都喝了大半。
肚子墊了不少,但好像還差了點什麼。
葉珈藍注意到旁邊放著的雞蛋,視線黏在上頭,怎麼都收不回來了。
唐遇嘴角輕扯了下,但是眼底半點笑意也沒有。
從他一進來,葉珈藍就注意到了不對勁兒。
這會兒更明顯,她看見男人伸手拿過雞蛋剝起了皮,他手指漂亮,左手食指下方果然還有一道傷口。
還沒結痂,但是也沒有血往外冒了。
葉珈藍盯著他的手看,等他把雞蛋遞過來的時候才把視線轉開。
男人的聲音響起:“張嘴。”
葉珈藍順從地把嘴張開。
一顆雞蛋她吃了五口,用了兩分鐘。
等完全把最後一口咽下之後,點滴正好也流的差不多了。
唐遇看了眼瓶子裡的液體,又過了幾秒,他才單手輕按在針頭上方的位置,然後快速利索地把針頭抽了出來。
葉珈藍甚至沒能感受到疼。
隻有男人手指按在針眼地方的時候,那一處隱隱有些壓迫感。
葉珈藍掀了下眼皮,看向就坐在她對麵不足半米的男人。
他今天整個人都不大正常。
唐遇平時雖然話也疏,但是也沒像今天這樣過。
葉珈藍看得難受,沒忍住問了句:“你……怎麼了啊?”
總不能是因為她今天暈倒的事吧?
葉珈藍沒由來地緊張起來,她臉上剛被粥的熱氣蒸騰地帶了半分紅暈,眼底朦朧,光一下一下地忽閃。
唐遇微微歪著頭看她,他輕眨眼的動作似乎被放成慢動作,每一幀都清楚到極致。
葉珈藍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他右眼角下方的那顆小淚痣,心底一點點地軟下去。
下一秒,她毫無征兆地被男人抱進懷裡。
唐遇的下頜輕搭在她的肩膀上,擱在她腰間的手一點點地收緊,緊到她的呼吸都不大通暢。
葉珈藍對著正對麵的房門眨了眨眼。
她甚至還沒反應過來,唐遇本來放在她後背的左手突然下移,然後掠過她的腰跡,停在她的小腹下方,沒再動。
安靜片刻之後,葉珈藍聽到他問:“流過產,是嗎?”
葉珈藍一怔。
全身血液像是凝固了一瞬,然後迅速倒流,她似乎還幻聽到了血液流動的聲音,嘩嘩聲源源不斷刺激她的鼓膜。
她沒想到唐遇會知道這件事。
也沒想到他是因為這件事不對勁兒。
葉珈藍手指慢慢攥緊,眼睛才眨了一下,眼淚就湧了上來。
半晌,她聽到自己異常平靜的聲音:“是。”
腰上的那隻胳膊又緊了些。
男人把臉深埋進她的頸窩中,他聲音低,有些啞,還有些含糊不清:“對不起,彎彎,對不起。”
葉珈藍盯著門口,她眼淚一刻不間斷地往下掉,但是聲音居然連半點哽咽都沒有:“沒關係,應該是意外。”
她沒問唐遇那晚是不是做了措施。
因為她從一開始就覺得,唐遇肯定是做了的。
她從頭到尾都相信他不會隻顧自己連套都不帶。
所以沒必要問。
但是她還是微微屏住呼吸,等著唐遇解釋一句。
然後他就真的解釋了:“我那次做措施了。”
隻不過當時兩個醫學生都忘了,避孕套的避孕幾率隻有百分之八十五。
還有百分之十五的受孕幾率他們沒考慮到。
所以才說命運最會開玩笑。
最不該懷孕的人,偏偏因為那次一次就中了招。
葉珈藍這幾年刻意不去想這事兒。
時間久了,連她自己都快忘了的時候,卻又不知怎麼被唐遇給知道了。
不過到了現在,他是怎麼知道的都不重要了。
葉珈藍也沒過多糾結這個問題,她任由唐遇抱著他,他的呼吸聲很輕,落在她耳邊似有若無。
他就這麼靜靜地抱著她,沒說話,也沒彆的動作。
葉珈藍的肩膀還微微繃著,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她的脖頸上突然黏上了一點濕潤。
帶著熱燙的濕潤。
葉珈藍微微偏了下頭,“唐遇……”
“嗯。”
他聲音越發地啞,像是從鼻子裡哼出來的一樣。
葉珈藍的脖子像是被燙了一下,她下意識縮了下肩膀,“……你是哭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