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這麼小的孩子,怎麼懂得這麼多。
連穂波都有些意外:“除了一方通行君,安娜這還是第一次把彈珠送人呢,她可真喜歡你啊。”
周防伸出手,接過女孩送過來的禮物。
安娜轉身跑回沙發上,抱住一方通行的手臂,頭埋在他的頸窩裡。
一方通行被女孩的發絲弄得有些癢,但他沒有躲開,隻是抬手摸了摸女孩綢緞般的銀發。
“安娜很喜歡他嗎?”說話時也非常正常,完全聽不出在十束麵前那種酸溜溜的語氣。
女孩埋在自己覺得最有安全感的地方,慢慢點了點頭。
十束便看到一方通行露出像是鬆了口氣的表情,又像是下定了什麼決心,那張稚嫩的還有點嬰兒肥的臉上逐漸變化,呈現出凝重、威嚴、沉穩之類的特質。
這樣的特質出現在不到十歲的孩子身上原本時非常可笑的,但十束無論如何都笑不出來。
因為對細膩的力量操縱頗有心得,他的感知能力也比喜歡使用暴力的同伴來得敏銳,因此在整個房間除了王權者以外的所有人都毫無所覺的情況下,他發現了空氣傳來的隱隱震蕩。
一方通行動作輕柔地將安娜扶起來坐直,銀發少女眼神懵懂地看著兄長暗紅的眼睛,明明那裡麵透出比平時更深一層的溫柔,她卻不知為何心慌起來,下意識拉住一方通行的衣服:“哥哥?”
“我會保護你。”曾經造下無數殺孽的惡黨輕輕抱住他的女孩,貼在她耳邊小聲地重複他們之間的約定,並在之後加了個期限,“即使我離開這個世界。”
“以後要和……好好相處啊。”中間那個字眼放得很輕,安娜沒有聽到,或者說,一方通行根本就是把那個搶走他的女孩的詞吞掉了。
然後他留戀地放開女孩,吸了口氣,站起身,神情嚴肅地走向那個如同雄獅般強大慵懶的男人。
“哥哥?”女孩不明白他的意思,隻是本能地伸手試圖挽留。
但布料從手中滑了出來,像水流過指縫,沙子穿過沙漏。
一方通行站在周防尊麵前,微微泄露出一點屬於灰之王的力量,周防尊睜開了半闔的眼睛。
年幼的新王站在遠比自己強大的前輩麵前,毫不避讓地直視對方的眼睛:“赤色的王啊,我有重要的事要拜托你。”
關於那個史上最年輕也是在位時間最短的灰之王,由於接觸時間不長,周防尊對他並沒有太深刻的印象。
時光衝刷過的記憶裡,連那小鬼的臉都變得模糊,唯一記得的隻有那孤狼般的眼神,還有那身即便因為有求於人刻意表現得謙遜,卻怎麼都藏不住的傲慢張狂的氣質。
“安娜是世界上最可愛的孩子,她值得最好的一切。”
“她應該活在陽光下,穿著好看的裙子,牽著父母的手,去帶著音樂噴泉的圓形廣場,去鋪滿金色沙子的廣袤海濱,去充滿歡樂的遊樂場。”
“隨便去哪裡,她都是自由而快樂的,沒有人可以奪走她的笑容。”
一方通行抬起的視線收斂了鋒芒,語氣鄭重。
“聽聞第三王權者重視承諾,如果你能做到這些,我願意將儲存力量的手環送給你。”
“達摩克裡斯之劍是王權者力量的顯化,石板通過它來製裁過於強大的王。”
“所謂‘王權暴動’‘王權爆發’,隻是石板為了回收力量的‘設定’罷了。”
“隻要你平時將溢出的力量儲存在手環裡,就可以抑製威茲曼偏差值,不受它的控製。”
周防沒有拒絕的理由。
他一開始追求強大,是因為不想受到任何束縛。
但隨著王權者力量的增長,為了保護同伴,不至於一覺醒來連容身之地都焚燒殆儘,他每天都花費相當大的精力壓製威茲曼偏差值。
昔日讓他擺脫束縛的力量成為禁錮他的鎖鏈,壓得他喘不過氣來。
但同伴的期待、仰慕、信任,讓他沒辦法乾脆地放手,任由那份力量燒掉包括他在內的一切。
他看得出這個小鬼沒有說謊,但如果隻是這樣就可以解決——
“你為什麼不用?”
一方通行握了下拳,轉開視線:“如果可以,我也想和那小鬼一直在一起啊!”
“但是我做不到。”係統已經被他逼到極點了。
“禦槌高誌的人體實驗會壓榨能力者的潛能。”根據非時院搜集到的證據。
“覺醒後到現在,身體的負荷已經到達極限。”兩種不相通的力量體係衝突。
“沒有辦法繼續留在這個世界了。”必須回老家救命。
周防尊沉默地看著他,伸出手。
一方通行知道他的意思,同樣伸出手和他擊掌。
這是王與王之間的承諾。
“那家夥自己明明還是個小鬼啊。”尊躺在酒吧的沙發上,閉著眼睛懶洋洋地打盹。
和從前為了抑製力量昏昏欲睡的狀態不同,他隻是單純享受著悠閒的時光罷了。
十束和安娜商量著去哪裡度假,草薙不時出聲給他們提個意見,八田拉著伏見吵吵嚷嚷,鐮本在一邊手足無措地勸架。
天氣真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