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治!”
門轟的一聲被拉開, 伴隨著咣當的巨響撞上邊框, 力道大得微微反彈。
頭發花白的壯年男子大步走進房間,幾步走到伏案寫作的男孩身邊。
“你怎麼敢, 怎麼敢!”
他大口喘息著, 像頭發怒的獅子, 身體如氣球一樣膨脹收縮, 他極力克製,但仇視的眼神還是落在他往常最疼愛的小兒子身上, 仿佛眼前是他不共戴天的敵人。
當事人不緊不慢地在紙上落下最後一筆,膝蓋用力調整身體,使正麵對著來人。
看到男子眼中瀕臨爆發的怒火, 黑發男孩感覺自己像站在通紅的火山口,眼睜睜看著地殼擠壓岩漿不斷上湧,仿佛下一秒就會迎來滅頂之災, 莫名的情緒在胸口翻滾,他實在忍不住勾起了嘴角。
“父親大人,看到您這麼精神, 我就放心了。”他聲音孺慕, 尾音透出點撒嬌的意味, 好像真的是個關心親人身體的好孩子。
可那張小臉擺出的表情輕佻又戲謔,顯現出一切儘在掌握的得意, 讓人恨的牙癢,總之絕不是麵對父親該有的模樣——反而跟他第一次將來找茬的同學、自以為是的老師耍得團團轉時一模一樣。當同樣的事情第二次發生,他就隻會感到無聊了。
津島先生被他氣得發抖:“混賬東西, 難道我受到打擊,你就能幸免嗎?聯合我的政敵給我設下圈套,究竟對你有什麼好處?”
“父親大人,您還記得最開始的‘太郎’嗎?”太宰恭恭敬敬地說,“您被一群毒蛇圍攻得焦頭爛額的時候,是我找到了他們的漏洞呀,如果沒有我的話,您現在大概正在街上唱著淨琉璃請求大家的幫助吧?雖然您的淨琉璃確實唱的不錯。”
津島先生臉色大變地走過來試圖堵住他的嘴,但太宰靈巧地從地上躍起,退到了窗邊。
“那個時候我可是風光了好一陣子呢,父親每次出差都會第一個詢問我要什麼禮物,廚房的飯菜每天都會照顧我的喜好,想要的書籍流水般送進我的房間……連大哥都沒有得到過這樣的寵愛。”
“您知道的吧,我不懂得怎麼愛人,隻能努力滿足您的心願,您一步步升到如今的地位難道不是因為我嗎?所以事情究竟怎麼走到今天這一步的呢?”太宰疑惑的情緒非常誇張,讓人想到話劇裡用力過猛的演員。
津島先生顯然認為他在諷刺,臉皮漲得通紅。
“因為您畏懼我啊,凡人無法理解的思考力,凡人無法擺脫的人心掌控力,無數次絕境裡反敗為勝,很可怕對吧?這是六歲孩子做得到的嗎?這是人類做得到的嗎?這是……我的兒子嗎?”
津島先生嘴唇顫抖,徹底體會到了以往太宰的敵人麵對他時那恐懼又無處可逃的絕望,勉強辯解道:“我並……”
“您並沒有這樣想嗎?”太宰用天真的眼神看著他,好像接下來無論他說什麼都會無條件相信。仿佛他沒有察覺到津島先生限製他的出行,逼迫他的友人,還試圖用這間臥室將他圈禁,令他徹底消失在人們的視線。
但唇邊彎起的愉悅弧度,明晃晃告訴津島先生他就是在看戲。
“我的確是這樣想的,”津島先生的態度一下子變得冷硬,“但你是我的兒子,到死也是我的兒子,不要妄圖逃離我的掌控,你的母親、友人都在我手上,好好想想自己該做什麼。隻要你改正,我可以不計較你這次的錯誤。”
“這可真是讓人吃驚的控製欲啊,”太宰毫不意外,笑嘻嘻地說,“不過津島先生身上最讓我佩服的就是那不加掩飾的野心和不擇手段的貪婪啦,還有再如何畏懼,也不會放棄嘴邊的利益的執著呢。”
津島抿著唇死死盯著他。
“因為今天的事故,您將家裡能用的人手都抽調出去了吧,您和大哥的護衛無論如何都不能派出去,剩下的傭人根本沒有什麼戰鬥力,既然如此……”
他拉開窗戶,輕鬆地攀上窗台,夜晚的風呼呼刮進屋子,讓他身上穿的浴衣下擺獵獵作響。津島先生意識到他要乾什麼,臉色大變地跑過來。
“但您實在太無聊啦,而且我在這棟除了大什麼意義都沒有的豪宅裡待得很難受啊,再見了~”
津島先生撲到窗邊,但孩子的身影消失在漆黑的夜裡,什麼都看不見。
“我真的有點難過,但您卻以為我在偽裝。”
。
織田作在他的房間裡擦槍。
他將零件拆卸下來仔細檢查,生鏽的地方認真清理乾淨後,又一絲不苟地上好油,才熟練地組裝起來。沒辦法,乾他們這行的,不愛惜慣用武器的話絕對會死。
9毫米的老式手。槍,是軍隊淘汰下來的貨色,否則也不會作為基礎裝備發到他這樣才進組織不久的菜鳥手上。
不過以他這幾天在訓練場上的表現來看,這種老式手。槍搭配他高超的射擊技巧,同樣能發揮不亞於其他武器的威力。
畢竟再老式的槍,也足夠穿透人體。
他剛把槍收回肩掛式槍套裡,房門就被一股大力推開。
雖說殺手為了保證自己的性命,私人空間的安全非常重要,但你能指望組織給沒有建功立業的菜鳥什麼好的待遇?住在單人宿舍就已經是看在織田作展露的天賦上了。
織田作單手按著右腋下的槍,鎮靜地問來人:“有什麼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