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生賈政見過張丞相,今日同家兄登門拜訪,特帶了一個問題,想要請張丞相賜教。”不得不說賈赦臉皮比賈政臉皮厚,也比賈政會做人。以賈家現在同張家的關係,賈政這一句‘學生’就好似賈政不認同這兩家的姻親關係一般。
好在張丞相為人豁達,並不計較賈政這一稱呼,反而是覺得賈政作為後輩既然有心想請教自己學問,自己應該要好好教導教導他。
“聽代善說你是個勤學好問的,果然如此,若有何疑問自當說出來,也好叫老夫同你參詳參詳。”
賈政提出國子監老師當時要他們做的一個策論考題,“學生前些日子在國子監上課,老師布置了一篇策論,叫學生等討論治理黃河水災的問題。學生回去苦思冥想略有所得,卻不知正不正確,正想借今日的機會,求教您。”
張丞相聽賈政提出這個問題,初時還認為賈政是個關心時事的學子,便當場問了賈政幾個問題。
“你問的這個問題當真是個遺留多年的難題了,各朝各代無一不為黃河水災這個災難而為難啊!既然你有心想要研究這個問題,那老夫就考教考教你。”
賈政聽張丞相說要先考教自己一番,還信心百倍,認為自己在國子監裡學的那些皮毛足以應付張丞相的問題了。
“學生聽教。”
“你既說功課是篇策論,那自該是討論時事的,我且問你,若是今年黃河水難又發,導致河邊土地被淹,災民四起,該如何賑災安民。若是賑災安民,這些災民該往哪安置,這賑災安民的銀子又該從哪出?”
賈政聽了張丞相的問題是當場愣住了,自己在國子監時老師可沒問自己這般具體的問題。大家都是說說自古有哪些名臣為黃河的付出,說說大家愛國愛民的心就好。這些安置災民的問題自然有朝廷負責,再說自己平時學的四書五經又怎會寫這些呢。
賈政一時之間叫張丞相給問住了,但是也知道自己不能繼續這麼沉默下去,便絞儘腦汁搜刮了些話語來答張丞相的問題。
“學生以為黃河水難自古有之,我們應該遍查古籍,看看先人有什麼治理黃河的好方法,學習古人治理黃河。如果黃河水難一發,出現災民,自當由朝廷派遣欽差大臣前往安置,再由戶部發出治災銀子來安頓災民。”
賈政這番話一說出來,叫張丞相是大失所望,本以為賈政是個肯鑽研時事的,若是賈政能稍微提出些具體的做法,便是那想法不成熟,張丞相也不會這般失望。聽賈政一說,除了查書之外,就是朝廷有人有銀子治理,卻毫無一絲自己的看法。
張丞相為人直爽,見賈政這樣死讀書,覺得賈政是走上了岔路,自己既然身為長輩就該點醒賈政。
“你既然想到治理黃河的問題,就不該隻是紙上談兵,你該多自行思考如何具體的治理問題。你說要派人做欽差大臣治理,該選取何種性格哪個派係的大臣出去,怎樣的官階才能壓製住地方官,好好安撫災民。你說要戶部發銀子,那戶部要從何處撥銀子,撥多少銀子,賑災銀子又要發多久。這古書上雖記載了些治理黃河的法子,但是桑海蒼田,黃河地勢因連年水害早有變遷,若說要鑄造堤壩,也必須實地考察,眾人討論才能下手,不可照本宣科。”
“你身為榮國府子弟現在於國子監讀書,就該明白自己今後是必要進官場的,科舉考試的四書五經固然重要,但是治國不是對著書本就可以的,聖人之話是為真理,但是人情變遷也該是你多學習的。需知世事洞明皆學問,人情練達即文章。”
張丞相一番話下來幾乎就差明說要賈政不要死讀書,要學以致用了。本來賈政又不是張家子弟,張丞相肯好心想要提點賈政,賈政該感激涕零才是。可惜賈政此人從來隻聽得見讚美之詞。眼下他想不到張丞相這樣的人肯說出這般露骨的勸導他的話,是響鼓用重錘,好敲醒他。他隻覺得張丞相不該在眾人麵前,尤其是在賈赦和張家其他幾個公子麵前說自己的短處,叫自己好似短了他們一截一般。
賈政不敢露出不滿之色,隻能低頭不語,裝出一副虛心受教的樣子來,張丞相見他這樣還以為賈政聽進去他的話了,就更是儘心教導,可惜張丞相的一番好心都白費心機了。
賈赦在一旁本來和張家幾兄弟討論正酣,見賈政與張丞相搭話,還以為賈政能爭點氣,得張丞相幾分喜愛,結果聽賈政說的話,是差點笑出聲來。果然假正經還是那個假正經,連紙上談兵都不會!
時間就這般在賈赦侃侃而談,賈政低頭聽教中過去,就這樣持續到賈家兄弟告辭。
賈赦此行得償所願,賈政卻是飽受了一肚子的委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