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門之後,原本梨園中熹微的光線一絲不見,四處一片純黑。
濃厚的黑暗分外粘稠,手指湊到眼跟前也看不見。
若非身旁之人握住的手源源不斷地傳過來溫暖的熱度,顧長夏此時的心,應也隨著黑暗,變成一片冰冷。
“大師兄,小心四周暗器,還有毒氣。”
原書中,原主與容飛度進入紅芍後的密室之中,也是如此一片純黑。
這密室設計本心,就是要來傷人。除了幾位主角,基本沒什麼人能夠完好無塤通過。
原主在容飛度的護持下,仍舊被幾種毒針打中,容飛度也吸了一口毒氣。
密室之後,是一個藥園。
中毒的修士,需要從幾百種藥草之中,找到解毒配伍,捏成藥丸吞服。
因為中的都是慢性毒藥,有製藥時間。
但這慢的速度也有限,修士隻有一刻鐘來製作解毒丸,否則毒性就會發作,頃刻間會要人性命。
書中,容飛度似乎就是個作弊精。他一個劍修,竟然能精準製作解毒丸救他自己以及原主的性命。
原主因為他如此博學多識,因而十分敬服。
顧長夏卻是不信的。所謂隔行如隔山,師尊一個音修,興趣轉為丹道之後,在修真界至今也是個半桶水,沒玩出名堂來。
容飛度除了修煉外,尚且‘日理萬機’在修真界處處搞事。他能有什麼時間,在浩如煙海的醫術之中窺見一星半點智識。
她站在淩泉公子這種醫修巨人的肩膀上,背了這兩年書,也不敢說,她一會能精準地把解毒丸製作出來。
如此一來…她決定了,一會過去了,她先救大師兄。
至於她自己,賺來這一世能見見如此神奇的世界,她已經知足。
一點火光亮起,大師兄點燃了火把,手中火光在暗夜中微微泛白,微弱火苗的光線卻不足以散開夜的黑。
兩人的臉靠的如此近,燃起的火把也未能把他們的臉頰照亮。
在模糊的微光中對視一眼,顧長夏誠懇地道。
“大師兄,一會你第一要務是保全自己,彆讓我拖累你。我過不去,那是我得命,對大師兄絕無怨言。”
大師兄清亮的視線注目了她好一陣,隨即熄了火把,他沒說話。
捏住她的手,卻很緊。
“彆擔心,我們一定能平安抵達。”
清澈的聲音,彷如帶著信服的力量,響起在黑夜裡。
顧長夏心底也微微火熱起來。若可以,她當然也想活下去。
大師兄畢竟有男主光環在,他一定不會有事。
兩人在黑暗中適應了一陣,顧長夏要開啟防禦時,竟發現無法作用到防禦的玉佩和符籙之上。
她才知道,這秘境隻有一一十人能活下來的原因。
應該在第一關,便能死一半人。
“三師妹,一會你隻管跟緊我腳步,其他什麼也不要想。大約半刻鐘,我們就到了。”
大師兄叮嚀的語氣嚴肅,卻也溫暖。
“嗯!”
她自然絕不會擅自行動。
隨後大師兄安靜了一會。
“三師妹,得罪了!”
這麼一聲過後,顧長夏隻覺握住她的手鬆開,接著腰側微暖。
大師兄的手環住她的腰,披風在靜夜中微動,環住了她,微熱的氣息從後方微微縈繞在耳側。
兩人前後站立的方式,但後背仍舊微微隔著一點距離。
到了此時此刻,還顧忌這些男女大防。
顧長夏微微搖頭,身體自然靠後,一隻手覆蓋住大師兄握在她腰側的手。
這舉動在這時代或許還是過於大膽了,大師兄身體微僵。
大約危險臨近,他很快適應,身體緩和過來。
“我們出發!”他略微低沉的聲音,彷如一支繃緊的箭。
接著,風聲撲麵。
被大師兄帶著,顧長夏幾乎腳未落地。
但她感覺,大師兄的步伐以一種奇異的步伐在前進。
他手中長劍偶爾唰地一聲,冰冷劍氣蕩起,便總有叮叮叮各種暗器落地的聲音。
起初這些暗器發動並不多,後來此起彼伏的聲音,從四周各處響起。
大師兄的劍如一張密不透風的網,把各種毒針抵擋在外。
他的劍氣也無處不在,緊緊環繞一人。
被如此深深保護,顧長夏卻越來越緊張。
她很擔心大師兄為了保護她,而舍棄自己的安全。
以大師兄的性情,不難猜他做得出這種事來。
時間仿佛凝固,叮叮當當的聲音在一片純黑之中,彷如未知怪獸在恐怖喘。息。
顧長夏憂心如焚,呼吸完全屏住。
她不敢發出什麼聲音,以免打亂大師兄的陣腳。
忽然,背後青年肌肉微微一僵。
那肯定是中了什麼毒針了。
顧長夏心中惶恐之時,忽然想到什麼,恨不得立即給自己狠狠來一拳。
她忽然扭身,雙手抱住大師兄後背,臉頰低著擱著在他胸口。
“大師兄,用琵琶!”
劍道於大師兄,按師尊的話說,不過是修煉心性之用。並非他真正擅長的領域!
而大師兄為了護著她,就隻能使用一隻手。
於是他便選擇了用劍。
而她這豬腦子!
顧長夏環住大師兄的後背,此時已然摸到了一些粘稠的血跡。
她一時眼眶發熱!
這個傻子。
察覺到身後琵琶貼著她後背。
接著琵琶聲在暗夜裡,如衝鋒的箭矢一般,悶聲炸響。
劇烈的火光,衝開純黑的夜,在空氣中如衝天焰火,轟然點亮兩人周身。
顧長夏抬起臉,見到火光中麵色蒼白,額角細密汗珠直冒的大師兄的臉。
她胸口一陣起伏。
又安靜地貼著他胸膛,垂下眼眸。
四周極速衝來的細如牛毛的銀針,在火光中泛著青色冷光。
它們每一根都淬了毒。
銀針隻要靠得近了,火光便在琴聲中劇烈騰空,將它們靈潤燒光。
叮叮叮,細碎銀針落地的聲音,便紛紛揚揚想起在暗夜裡。
顧長夏緊抿著唇。
在大師兄後背的手指,急動如蝶,一團團雲朵織毛衣一般織出來。
當她聽到嗤地一聲響動。
自知到了毒氣冒起來的時間,容飛度一個作弊者,遇到這毒氣也遭受了重創,使得靈力潮水般流瀉,以至未能保護原主周全,差點兩人死在這無邊黑暗中。
大師兄應該也感知到危險,此時也滿臉肅然,俊目警覺,周身靈潤驟然沸水一般蕩起。
雲朵成就,顧長夏抬起臉。
大師兄幾乎頃刻間與她對視,隨即了然的神色。
劇烈如金戈鐵馬的琴音忽然一轉,如桃李吐芳,群芳競相爭豔,繁花漫天鋪天蓋地,朵朵如洪流般散開。
這次的琴音與之前很不一樣,似乎這盛景更勝從前一籌了。
顧長夏覷著間隙,彈出雲朵。
唧的一聲,清脆而威嚴的鳥鳴聲,乍然在黑夜中響起。
接著一隻流光溢彩,渾身羽毛泛著青藍之色的大鳥騰空而下。
不同於此前在靈元秘境中,那四隻紅色火鳥僵硬宛如刻畫的圖騰形態。
此時這青藍大鳥栩栩如生,微微閉著的眼睛掀開一瞬,一縷微光,充滿了著神性和驕傲。
在遇到她彈過去的雲朵時,它似眼神咋然亮起一瞬。
隨即,似能聽到輕輕冷哼聲。它引頸長鳴,青色火光從鮮明長喙,如一彎青色洪流,滾滾洶湧,眨眼流蕩散開,粘稠的黑夜,竟然被火光焚燒殆儘。
顧長夏終於看清這個巨大密室,四麵八方如蜂窩般布置的筒裝暗器。
如黑色怪獸似的圓筒之中,此時還在洶湧噴吐青色銀針,它們像活的,還在牆壁扭曲移動。
然而,它們縱使再凶悍,不論銀針,還是那針筒,碰上青色火焰,撲此一聲,騰起一陣豔麗的紅色火光後,不論什麼都化作了灰燼。
從地底湧起的毒氣,才蕩起,就完全化作了青色火焰的養料,火焰燃燒得更加劇烈起來,它們轟天衝起,使得此處空間似乎不穩地蕩漾。
這火光似要一切焚毀殆儘,帶著種毀滅般的力量。就在顧長夏以為此處空間要塌的時候,火光驟然一空,又是一聲冷哼從青色大鳥長喙中發出來。
它微微掀起眼簾,如碎鑽般掃了一人一眼,便微微扭身,消失空中,蕩起的靈力漩渦玄妙至極,其後仙機一縷繚繞而下。
唔!
大師兄忽然劇烈地痙攣。
顧長夏撐住他胸膛,一隻手朝後,抓住掉落的琵琶收入儲物戒。
大師兄掏出手帕捂住嘴,聲音喑啞。“我…沒事。”
他似想極力站穩,但身子卻晃晃蕩蕩,朝一側猛地歪下去。
顧長夏反手拉住他,背起在後背。
“大師兄,你一定要撐住,不能暈過去!聽到沒有。”
她極速奔行,口中一直大聲喊著。
微光黯淡,從遠方出口處照進來。她必須以最快的速度趕過去!
後背青年好一陣才輕輕應了個嗯字,隨即似有若無的聲音,輕呼了一聲。
這應當是痛極了才如此。
顧長夏心焦如焚,她好擔心大師兄中的毒素太多。超過十種的話,縱使她有淩泉公子的毒經在腦海裡鐫刻。
想要在一刻鐘製出解毒丸來,也無異於癡人說夢。
或許老天爺也在幫她。
在如此焦急時,她竟然學會了大師兄那套步伐,隻覺瞬飛如風,眨眼衝到出口。
從明淨的中空石門衝出去的瞬間,濃鬱的藥香味撲鼻而來。
碩大的藥園之中,種植數百種各類藥草。
把大師兄放地上倚靠一側圓石坐好,顧長夏看著麵色青白,眼神渙散的大師兄,她嘴唇微微抖動。
“大師兄,對不住了!”
刺啦聲中。
她撕開了大師兄的上衣,後背猩紅的血點多如牛毛,一片一片,不同顏色的血腥色塊在背上染開。
青花狀的,這個她懂,宛如蛇吐信子的,這她也知道…
顧長夏視線如注,一一辨彆了一通。
九種!竟然中了九種毒。
這還隻是後背。
她眼眶此時都紅了。
“我劍道防禦唯有後背一處弱點尚不能顧忌,彆處並未中毒,三師妹。”
大師兄微微偏轉臉,語氣虛弱地道。
“真的嗎?”
顧長夏其實是不敢信什麼後背弱點。但凡不帶著她這個拖累,大師兄應該如原書一樣,毫發無損便過了這密室。
“大師兄,你含著此枚藥丸保持清醒,我給你配解毒丸。”
塞了一枚靈藥到大師兄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