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把一盞一盞,從高處往下熄滅。
彷如正站於鸞鳳姻緣陣前割腕滴血的扶浦,那漸漸流散的生命力。
火把的光芒越來越暗弱,蒼白之色也漸漸在他臉上越顯濃鬱,暗沉燈火籠罩的影子,似跟著單薄起來,仿佛隻需風輕輕吹動,他便會伏在地麵長眠。
許多女子癡望這蒼白的身影,不覺目光深邃,手指緊扣,熾烈情感彌漫在她們眉間門。
季遠塵視線輕掃四周,若有所思神色。
此人在試圖利用女子憐惜之情。
他目光看向一旁。
三師妹眸光冷淡,正從祭台抬起眉眼向上,微側身體,手指輕拽師尊的袖子。
不知在商議什麼,師尊瞥她一眼,估計雖訓斥了她,但三師妹的要求他老人家一準答應了。
季遠塵莞爾,師尊總是如此麵硬心軟。
如無意外,扶浦此人的選中者…
季遠塵眸光微暗。
半月前在那頹敗的古老大殿之中,三師妹對那些雲朵有感,他不經意觸碰幾把琵琶,竟也聆聽到了一段音律。
當晚回到澤蘭山莊思索著音律之時,信步便踏入西苑,眼瞅著三師妹那昏黃燈光透出的小院,隻覺心中十分安寧。
對這音律也多了一重恍悟。
當時他並不明白,這音律所奏靈潤有何用意。
直等到此時這鸞鳳法陣出現在眼前,季遠塵恍然明白那音律切斷與神鳳真靈聯係的用意。
三師妹一定不喜被此人擇中為後。
三師妹——
內殿廊住陰影下那輕顫的嘴唇的熱度,此時似還灼熱在唇間門。
季遠塵心底滾燙。
三師妹會是他的妻子,他會用一生溫柔嗬護三師妹,這一點毋庸置疑。
視線輕柔掃過身旁之人淡淡粉唇,季遠塵麵頰暈紅,垂眸。
直等到祭台之中,琵琶之音響起,欲引真鳳一絲靈潤祝福這鸞鳳法陣。
他指尖靈力如水,流入儲物戒中,悄然湊響鳳靈琵琶。
殷紅如血,小碗大的紅蓮,隨著樂聲,如紛飛的雪,輕盈飛起,紛紛飄落向看台。
一朵朵雪紅蓮落在或激動,或平淡的女子身前。
它們如被水波蕩漾一般,隨著樂聲輕盈浮動,一絲火紅絲線牽係在法陣之中,恍如月老落下的紅線。
被紅蓮選中的女子,用力地盯著那紅線,生怕它斷了。
顧長夏看著眼前的紅蓮,她倒希望那紅線立刻就斷了的好。
嘣的輕輕顫動。
她身後女修的紅線斷了,紅蓮應聲碎裂,紛亂散開的花瓣如這女子裂開的一片片的心,她麵色難看極了。
恍如一個信號,輕微爆響在看台各處響起。
此起彼伏的靈爆聲伴隨著失落的輕呼,紅線紛紛斷了。
一朵朵蓮花在暗夜裡崩散,漸漸地視線如海,朝北側看台彙聚。
顧長夏盯著眼前輕輕顫動,靈潤如薄紗般籠罩的血色紅蓮。
她目光與紅絲牽係處的白衣貴公子對視,那人如雪的臉頰,在暗弱光線中,竟輕染薄紅。
微微注目她一瞬,視線便移開了。
如此純情,令很多人深深歎息。
當他們的目光落在她臉頰,歎息之意更濃。
這張臉太美,被選中仿佛是情理之中的事。
顧長夏微微斜向上看一眼師尊,答應她的推了這門婚事的事情可一定要作數。
師尊無情地狠盯了她一眼,根本懶得搭理她。
顧長夏卻放心了,師尊眼神越狠,內心便越溫柔。
至於太子扶浦,他的純情在她眼中有些做作的成分。
真正害羞的樣子,自然是花木深深的月影下,大師兄偏轉過去不敢與她對視的模樣。
扶浦的羞意,彷如人偶在學活人的感情而渡上的色彩。
略顯生硬,論演技他還需要再去琢磨琢磨。
聯係到那銀針牽係的血絲,顧長夏眸光微冷。此人一定想從她這兒得到什麼!
扶浦蹲身,從祭池之中撿起一朵紅蓮花,拴於紅線之上。
鬆開手,紅蓮便順著如晃動在水流之中的紅線,輕盈而快速地前進。
扶浦冰雪般的目光,追隨著紅蓮,漸漸與她對視。
兩朵紅蓮已快要合並,當它們並蒂成株,便是姻緣牽係已定,今生注定糾葛不休。
顧長夏暗中靈力蕩過去,觸及的不過一絲柔波。
兩朵紅蓮明明在她眼前,卻又似乎與她相隔在異空間門。
師尊微微無語地神識過來。“神鳳靈潤並非吾等凡人可觸及。”
師尊既然如此說,證明他老人家也拿這快要合並的紅蓮沒辦法。
顧長夏深覺,扶浦不惜以二百年壽命來達成這法陣,一定潛藏著不可告人的目的。
而她阻止不了。
忽然一陣細弱之音傳來,輕輕涼風拂麵而過。
似有什麼玄而又玄的力量隨風如漩渦般流過,她還未來得及感應。
嘣地一聲,靈爆輕響。
牽係於兩朵紅蓮之間門的紅線,它斷了…
驚訝聲此起彼落從各方響起。
隨著紅蓮如水霧之中被衝開,殷紅葉片卷曲地四散彈入空中,人們視線追隨著花瓣輕動,都露出不可思議的神色。
扶浦蒼白麵容也略帶驚訝之色,他目光忽然銳利一掃而過。
與她身旁的大師兄微微對視一瞬,便移開了。
“竟然失敗了!”
“…兩百年壽命,可惜了。”
議論聲各處傳來,都在替扶浦惋惜。
師尊他們幾位尊者像商量好了似的,此時都站起身向那國主告辭。
隨即顧長夏還未反應過來,就一陣天旋地轉。
等睜開眼,已經到了荒郊野外,寶羲城的喧鬨和燈火早已被拋在身後很遠。
師尊竟然破開虛空達到的此地,並且隻逮了她一個。
大師兄他們還被落在城內。
很快,季容施施然撥開虛空,從暗影中走出來,身後跟著大師兄和衛安寧。
他倆修為高一些,麵色尚且從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