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師兄便落在了顧長夏身旁。
女子站中間門,男子站於兩旁。
一側是兩位尊者,一人莊嚴聲中。
他們一人微微傾身一禮。
顧長夏四人叩首行了三拜跪禮,上香過後,這葬禮便是成了。
修士應是對生死看得極淡,便是大能高人亡故,葬禮也一切從簡。故而他們這簡單的葬禮,也並不突兀。
葬禮過後,接下來親人原本還需守靈三月。
但顧長夏看向仍舊絲絲鬼氣纏繞的天空,那青魔散開的青雲確實緩解了不少鬼氣造成的汙染。
但相比起從前,這天空仍舊鬼氣陰雲不散,比以前汙染更嚴重了。
顧長夏懂得上古大能給出第一重任務訊息時,為何會歎氣。
隻因每隔十萬年,修真界的鬼氣汙染肯定比上一個十萬年更嚴重。
到如今已經大批靈植凋零的時代,很難說還能再撐到下一個十萬年。故而,才會有那失望至極的歎息之聲。
如此,這祛除鬼氣之事宜早不宜遲。顧長夏擔心遲則生變。
此事乾係重大,她不過略提了提要去一趟極西之地。
衛安寧便道:“那你現在就走不要耽擱。”
隨即神識過來。“如此,父親便也不算白死。”
這話卻有些哽咽。
“嗯。”顧長夏鄭重應聲過後,與大師兄飛身而起。
師尊唇角翕動,到底什麼也沒說。
顧長夏卻對他老人家道:“師尊不如前往拜訪雪陽尊者。”
師尊聽了此語,微微沉吟後點頭,隨即揮袖,讓他們快去快回。
顧長夏飛入高空,遁入雲層,幾座山後,忽然落下。
月亮此時隱沒在了雲間門,茂密的雪鬆下,連瑭冷著一張臉,站於樹林的陰影之中。
見她落下來,他冷笑了一聲。手指微動,三枚定天神針飛射過來。
“你最好彆搞砸了,否則。”他冷冰冰的聲音,轉身消失在暗夜之中。
顧長夏飛身而起,高空中大師兄已然破開虛空。
他去極西之地遊曆之時,曾經攀登過那此界最高的山峰。
兩人如今修為,本需要大半年的行程,亦不過花費一月有餘,便達到山巔。
顧長夏在如火的晚霞之中,站於皚皚白雪狂風呼嘯的山頂,她深吸一口氣,默默織雲,黑色白色和青色的雲團纏繞周身。
它們彌漫開去,幾乎纏繞了一整座雄俊山峰。
大團大團的雲彩彌漫間門,她手握仙宮賜予的白雲。
“大師兄,你以鳳火助我!”
將雲團拋向高空之時,她如此大聲提醒。
如裂帛似的琴音,便在寒風中炸響。
漫天白雲,恍如千軍萬馬,在空中奔湧,瞬間門席卷向天邊。
霞光在琴音中如被點燃,熱烈絢麗的火光,一片片染紅雲朵。
雲朵在飛奔,它們的觸角延伸向四麵八方,火光緊隨其後,以絢麗豔光,將這世界籠罩。
那一天,火光和雲彩籠罩整個界麵。
無數生靈從他們的屋宇之中,或洞穴之中走出來,癡癡仰望高空。哪怕蔓延世界角落的花木蔓草,都在深深顫抖著葉片迎向天空。
落楓尊者才落在雪陽尊者的瓊林山莊腳下,便見雲朵如魚鱗狀,從遠方蔓延,其後濃烈的火光緊隨而至,它們將遠方山巒映照如同一張絕美玉璧。
他微微驚訝的同時,忽然意識到這兩種靈潤是如此熟悉。
不覺一時又是欣慰,又是擔憂。這兩個孩子這竟是在開啟仙法,如此仙能**,便是上古仙人也未必能如意運轉。
這其中蘊含的靈潤如此浩瀚,竟似乎能劈開蓋地,抑或能使得大地重生。
他忽然一陣緊張。如此靈潤,這兩個孩子卻又從哪兒得來。
若是以自身性命相賭…落楓尊者隻覺渾身失去了力氣,這兩個孩子要是就此沒了…
忽然雪陽尊者落於他身旁。
“你快看!”
循著他目光,落楓尊者見到遠方騰騰燃燒的火光更為熱烈,從那炫美的光芒中,一青一白兩道身影,恍如天外仙人正徐徐而來。
無數鬼氣化為實質的純黑色,如遊龍般在漫山遍野之中飛起。
鬼氣儘數落在那白衣女子手中。她指尖不過捏著幾枚銀針,卻竟將淒厲的純黑鬼氣一團團儘數吸收,扣在了銀針之上。
一片如黑曜石般的純黑璧玉已逐漸成型。
落楓尊者見到從他自身亦有鬼氣如遊龍般逸散,直到他們透體而出飛向空中,他這才察覺,渾身如墜入春日泉水般,一種從未有過的自由逍遙之意湧上心頭。
他忽然若有所悟,體內靈力如奔流般湧動。
這是要突破修為的征兆。自他修煉至今,從未想過有一日,竟能突破玄靈境。
落楓尊者一時心情澎湃,卻又仍舊擔憂。
“師尊,我們不會有事,您儘管正道玄靈要緊。”
柔亮的聲音自上空傳來,餘韻尤在,兩人身影卻去的遠了,眨眼消失在北海深深海域之中。
“你就不要操心了。那兩個孩子,都是此界天選之子,等你正道醒來,真正的上古仙靈時代可能重新開啟,此界生靈有救了。”
雪陽尊者勸慰著,喊了一聲。
“蓮兒,與我一起為尊者護法。”
小蓮花本欲遁飛去海洋,聽了此話,猶豫一瞬,還是落在蓮湖之中。
無數生機在湖中彌漫,將就地坐於湖岸閉目正道的落楓尊者環繞。
深海之中。
顧長夏雙足才踩中海底,歸墟鎖定的黑白雙玉便展露在她跟前。
她手指靈巧輕動,利用右手中白色雲團殘存的最後一絲靈潤,將手中由鬼氣凝結成黑色玉塊,扣動九枚金針摜入下方黑色玉璧之中。
玉塊與那玉璧嚴絲合縫,鑲接在了一起。
沉悶的聲響,恍如隨著雨水迎來的春雷,自地底一聲又一聲,如號角般響起。
顧長夏見到一縷灰色的力量,卻也自地底鑽出。
她認識這東西,這正是當時以為遭了天忌,侵蝕她丹田的力量。她當時以為那是天道之力,誰知,竟並非如此。
這灰色力量朝著玉塊與玉璧銜接處纏繞而去,竟仍要實施破壞。
隻是九根定天神針忽然自玉璧中跳出,叮叮聲響之中,如將它如一隻臭蟲釘在牆上。
那灰色力量發出一聲嘶聲咆哮,淒厲聲音中掙紮扭曲,卻不論它如何掙紮,那九枚定天神針亦紋絲不動。
直到那力量被儘數消滅。
九枚神針便沒入原來的針眼之中。
歸墟在兩人眼前關閉前,顧長夏見到它們如陰陽雙麵,正如流水般運轉。
她不覺鬆了一口氣。
兩人對視一眼,握緊牽著的手,破開水域升入空中。
勃然靈潤自廣闊的海域井噴般湧起,一如當初鬼氣□□湧的場景。
隻是當時的鬼氣潮令人人驚恐害怕。
如今這滋養萬物的靈潤噴薄,迎來的是海域之中生靈的昂揚慶賀。
無數海獸的激昂聲音自四麵八方響起。
遠處巨大的仙鯨高高躍起,發出綿長幽遠的聲音,恍如遠古神靈呼喚。
它重重墜入水麵,激起千丈水浪。
或許那是柔娘,亦或不是,雙方不過互相對視一眼。
顧長夏便隨著身旁之人,破開虛空,落在蓮湖之旁。
陪在師尊身邊給他老人家護法七七四十九日後,一道仙氣直衝雲霄。
睜開的眼的師尊,渾身仙氣繚繞,眸中目光如嶽如淵,又似縹緲之雲,潔淨出塵,高深莫測。
師尊這是正道仙尊成功了。
這是自五六萬年前那場大戰後,修真界第一位正道此境界的修士。
師徒三人很快告彆雪陽尊者,回程不再破開虛空,而是踏著青紅綠染,萬物複生的山川大地,一路徐行。
如此一路飛行而回,亦花費了兩三月時間門。
在無憂山莊外,顧長夏與師尊和大師兄作彆。
師尊回去靈虛仙宗,大師兄則說要去玄都山,督建今後兩人的小山莊。
顧長夏踩著漫山遍野如毯子是鋪開的花草。
有許多花草,就是她也不認得了。
隨著大地春回,無數失傳的靈植,竟陸續複蘇,重新在這片美麗的土地生根發芽,抽葉吐芳,將山林妝點更加多姿炫美。
深入穀口的大山石已然早已毀壞,原本那株大桃樹從斷掉的根部,重新長出了新的樹枝,在初秋的微風中,結起的兩顆小桃正在輕輕搖動。
沿著被重新整理過的鋪麵石板的小路,來到溪流邊。
一株一株白梅樹,都是新種的,如今不過一人高,葉片微微染紅,倚靠在溪流邊。
前方半山的台階兩旁,白晶菊如毯子似的鋪開,金黃的野菊花在側壁從上開到下,傳來屢屢藥香。
一陣陣敲擊聲從半山腰響起,
白衣的身影,正在新建起的山莊的屋頂之上,敲打著屋麵。
顧長夏拾階而上,屋頂敲打著衛安寧與她遙遙對視。
兩人相視一笑。
顧長夏也不向前,就在白晶菊的毯子上坐了下來,衛安寧很快落在她身旁,手中還拿著敲擊的錘子。
他修長好看的手有些皴裂,這宅子,還有在周圍的栽種的一叢叢幼嫩的白梅樹,應都是他親手一磚一瓦打造,一樹一苗栽種。
兩人坐在落日餘暉灑滿的草坡,遙望著湛藍天空一陣。
衛安寧忽然問。
“接下來,要成親了吧。”他語氣已十分平和。
顧長夏含笑看向遠方霞光,點點頭。“也許吧。”
這話惹來衛安寧一個瞪視,隨即他又不過微微笑了笑,便飛身上屋頂。
叮叮當當的聲音在山穀響起。恍如當初坐在青芒山,遙望著那隨風飄搖的芒草,從梨雲山傳來的聲音。
顧長夏微微含笑,枕起雙臂舒服地躺倒。
曆經一圈,她最想過的,竟然是當初悠然的日子。當然,這一切都是值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