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接一片的雪花從夜空墜落人間,落在溫池的大衣上,也接二連三地落在她的臉蛋上。
輕盈,微涼。
她的眼睫,狠狠地顫了顫。
耳旁有行人的歡呼聲,也有他落下的明顯沉了兩分像是後怕的呼吸聲,而他的心跳聲依然清晰。
誰也沒有動。
仿佛周遭的一切都與她和他無關。
直至,警笛聲響起。
“抱歉。”
她聽到沉啞緊繃的男低音在頭頂落下。
目光緊鎖她的臉,拽著她手腕的手指微微一顫,厲肆臣將她鬆開,手僵硬地垂落身側,解釋:“剛才危險。”
他後退了步。
溫池微抿了抿唇。
抬頭,不期然撞入他幽邃深眸裡,心尖竟莫名地顫了下,她眼睫輕扇,嗓音偏低:“謝謝。”
厲肆臣手鬆了又緊,緊了又鬆。
半晌。
“走吧。”喉結克製著上下滾動,他說。
視線掃過那輛事故的車,此時車主已被帶出,滿臉醉酒的潮紅,看起來應該是醉駕導致失控。
眉頭攏皺,他想到什麼,環顧四周。
“等我下。”他低聲說。
溫池有些恍神,等她意識到什麼,目光早已快腦子一步追著那個修長身影進入了街邊一家店。
很快,他重新出現,隻一會兒就已漫天飛舞的鵝毛大雪落在他頭發上肩膀上,將他整個人包圍。
他快步走向她,似踏雪而來。
“給。”
“……什麼?”
“蜂蜜,”腦中是先前她在酒吧喝酒的畫麵,但他不知道她究竟喝了多少,“沒有醒酒茶,蜂蜜水也可以,回去泡一杯,明早醒了不會難受。”
有雪飄落在他手背上。
畫麵熟悉。
溫池伸手接過袋子,垂下眸沒有再看:“謝謝。”頓了頓,她抬起了頭,唇角微挽,“不用送了,前麵就到了。”
厲肆臣望著她,沒有作聲。
攥著袋子的手指無意識地緊了緊,溫池沒再說什麼,轉身
繼續往前。
厲肆臣眸色微暗。
心頭湧出濃鬱澀意,兩秒後,他到底還是抬腳跟了上去,保持兩步的距離沉默地走在她身後。
溫池……感覺到了。
但她沒有回頭。
前麵就是她的公寓了,她就要走入。
“溫池。”身後傳來他低沉的嗓音。
溫池背脊瞬間繃得筆直。
“晚安。”他說。
濃翹的眼睫倏地眨了眨,視線裡,是裝在袋子裡的蜂蜜,溫池看著,攥緊的指尖鬆開,轉身。
隔著飄雪,她和他四目相接。
他站在路燈下,光線將他的身影拉得很長,昏黃的光暈和鵝毛大雪交融,在他周身渲染開孤寂。
他望著她,雙眸漆黑如漩渦。
像……
在惑人沉淪。
呼吸微滯,指尖不自知地再緊攥,溫池遏製著,微彎了彎唇角,揚起挑不出錯的禮貌淺笑:“你也是。”
厲肆臣心跳倏地就亂了節奏。
克製了一晚的念想到底還是失控了,完全沒有忍住的,他上前兩步,還想和她再說話。
“你……”
手機鈴聲卻突然響起。
溫池站得異常筆直,快速垂下了眸從口袋中摸出手機。
薄言兩字在屏幕上跳躍。
指尖微頓,她側過身,目光落在紛紛揚揚的雪花上,低聲接通:“喂……嗯,到了。好……”
厲肆臣離得近,看見了。
刹那間,像是有桶冰水從頭澆下,澆滅他失控的念想,澆毀今晚的雪帶來的回憶,讓他驟然清醒。
耳旁是她偏低的聲音,聽著溫柔。
她握著的手機的手,指間戴著戒指。
雪飄落,腳步挪動,厲肆臣……退回到了原處。
通話很快結束,溫池其實早就察覺到了他的後退,她斂了斂眸,看向他,最後說了句:“早點休息。”
說完她收回視線,再沒有看他,抬腳走入了公寓樓裡。
可身後,那道視線久久沒有移開。
回到公寓,溫池拿過睡袍進
了浴室,習慣性地想泡澡,後知後覺想到今晚喝了酒,最後改為淋浴。
洗完,隨意用毛巾擦了擦頭發,她直接趴到了床上。身體是累的,以為能很快睡著,不想竟是輾轉難眠。
甚至,腦海裡開始浮湧今晚種種。
他唱那首歌,他及時摟住了她沒讓她摔倒,他看她的眼神,姍姍來遲的雪……
一幀幀一幕幕,竟然無比清晰,全然不受控製地在她腦海中一遍遍地重複。
溫池捂住了臉。
然而,沒想到這樣的視覺缺失比單純閉眼竟是更容易讓腦中的畫麵清晰,愈發地揮之不去。
好久。
她放下手睜開了眼,從床上爬起來下床,光腳踩上柔軟的地毯走到了陽台的沙發上窩了起來。
窗簾沒有拉嚴,隱約可見外麵的雪,似乎比回來時更大了。
雙腿曲了起來手抱住,溫池有些發神地看著,不知怎麼,眼前竟出現了當年巴黎那場大雪的幻覺。
也是這樣的雪,突然從天空墜落,將這座浪漫城市染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