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傷在右邊,她在左邊坐下。
目光無聲地掃過他的臉,從額頭、眉眼、挺鼻,到抿著的薄唇上,最後,又回到了他攏皺的眉心。
溫池的身體仍是僵著的,指尖攥得很緊。
驀地。
她的指尖鬆開,微顫了下。
而後,她抬起手,一點點地緩緩地伸向他,卻在離他的眉心隻有一厘米時又條件反射地曲起。
好久。
曲起的手指伸直,終是覆上他眉心。指尖又顫了
下,極為輕柔的,她按揉,不想讓他皺眉。
終於,他的眉心舒展。
染上他溫度和氣息的手慢慢收回,視線跟著低垂,她看到了他修長冷白的手露在了被子外。
望著兩秒,替他撫過眉心的手再碰上他的,小心地捉住,想幫忙放回被子裡。卻在觸碰到時,她頓住。
一秒,兩秒。
不知過了多久,她低著眸,手轉而覆上了他的手背,輕輕地握住。
“厲肆臣,”不喜歡的消毒水味縈繞在鼻尖,安靜的病房裡,她帶著鼻音的聲音低不可聞,“快點好起來。”
……
厲肆臣睜開眼時,四處都很安靜,腦子不甚清醒,他本能地環顧四周想知道此刻是什麼情況。
下一秒,視線僵住,他的心跳倏地漏了拍。
——溫池。
她趴在了床邊,腦袋枕在交疊的雙臂上,一張安靜的側臉撞入他眼簾。
呼吸停滯,他怔住。
是夢嗎?
厲肆臣喉頭滾動了下,跟著,他突然意識到,真的是夢。
她的手上沒有戒指。
隻有她出現在夢裡的時候,才不會有戒指。
停滯的呼吸恢複,悄無聲息間變沉了兩分,厲肆臣的手動了動,想抬起來,摸一摸她的臉。
才動一動,她忽地蹙眉。
醒了。
喉間陡然間艱澀無比,在四目相接的那刹那,情難自禁,厲肆臣擠出聲音低低喚她:“溫池……”
溫池清醒,眼前那張臉不再模糊一點點地清晰,意識到他是醒了,她急急起身,想要叫醫生。
手,被抓住。
她低眸,目光再撞入他幽邃的眼眸裡。
“我……”
“彆走,”有些費力地抓著她的手指,厲肆臣貪戀地望著她,嘴角勉力擠出一抹笑,“你已經……很久沒來我夢裡了。”
“轟”的一聲,溫池腦袋有短暫一瞬的混亂,繼而迅速空白。
她僵住。
他以為……
“彆走,好嗎?”他的聲音再鑽入耳中,沙啞下藏著懇求。
眼睫止不住地撲閃,垂在身側的一
隻手指甲無意識地掐入了手心,溫池望著他毫不遮掩期待的雙眸,忽覺有什麼拂過了心尖。
她張了張嘴,唇瓣幾次翕動,想告訴他不是夢,然而出口的話卻是:“很久……是多久?”
厲肆臣一瞬不瞬地凝視著她,那個數字根本不用細想,早已刻在了心上,所以能準確地脫口而出:“307天。”
一年365天,而他,在這一秒之前,已經307沒有夢到她。
在她婚禮後的最初,他還是能夢到她,連續兩個月每晚都能夢見,於是那段時間的晚上成了他最開心的時刻。
哪怕依然不能完整地睡一個覺,但他開始期待夜晚的到來,能在夢中和她相見,一個人的生活似乎也沒有那麼難熬了。
可是,兩個月後,她再沒有來他的夢裡。
哪怕隻是一個背影。
一天,兩天,在一次次的期待落空中,最後累積了307天。
酸意忽而湧上鼻尖,胸膛悄然起伏,溫池本能地想要彆過臉,可他注視著她,竟讓她移不開視線。
他還躺著,看她有些費力。
她坐了下來。
這一刹那,她分明捕捉到了他眼底驟然亮起的微光,而微光下,藏著久違的熾熱的欣喜雀躍。
他的手,還緊緊地抓著她的。
深怕她離開。
鼻尖的酸意莫名濃了些,再抬眸和他對視,溫池沒有試圖抽回自己的手,而是問:“夢到我什麼?”
厲肆臣喉結艱澀地滾了滾。
“很多時候,”到底手術後身體是虛弱的,他從喉間深處溢出的每個字都極啞,“是夢到……你陪著我,我工作,你就在我身邊。”
他的眸中亦浮起了笑,寵溺懷念:“有時你安安靜靜看書,有時會來搗亂,有時候也會發脾氣。”
但大多數情況,都是她安靜地陪在他身邊。
什麼也不用做,隻要能出現,隻要陪著他,對他而言就已足夠。
他不能貪心。
因為是夢,因為沒有資格。
溫池眼睫急速地顫了顫,聽著他低低地訴說,
莫名的,腦中浮現對應畫麵,清晰生動的恍若是真的。
她想說什麼,但發不出聲音,她隻是看著他。
厲肆臣眼中的歡喜明顯了兩分,情不自禁的,他的指腹摩挲她的手背,輕緩的極儘溫柔。
她沒有躲。
心跳突然不受控地過速,他望著她,低低的嗓音字字纏著懇切:“今晚能不能……晚點走,留下來陪陪我,讓我多看看你。”
“可以嗎?”
溫池隻覺眼眶酸澀得厲害,她低下了眸。
“疼麼?”她低聲問。
厲肆臣一時沒有反應過來:“什麼?”
下一瞬,就見她白皙的手抬了起來,緩緩地,輕輕地虛覆上他右邊胸口附近,濕潤的眸望著他。
“這裡,疼麼?”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yy的地雷,感謝霖惜、薑薑、拾叁的營養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