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昭趕到書院時,時間已有些遲了。倒不是她出門太晚,純粹是路上意外耽擱了一下,因而趕到書院時天都大亮了,山門外也幾乎沒了人。
書院規矩嚴苛,遲到是要罰的,更彆說唐昭原本就是守時之人。
下了馬車,她腳步匆匆往書院裡趕,即將踏入山門時卻似有所覺般回頭看了一眼——這舉動並非無的放矢,實在是從前習武練就的本能。本能提醒她身後有人盯著,於是便下意識警覺的回頭查看了一番。而這一眼她也沒看見什麼人,倒是看見路對麵停著一輛馬車。
那馬車她認識,來接宋臻時她在山門外看到過兩回了,是公主府的車駕。
想也知道這輛馬車出現在這裡,定是送宋臻來書院的,可如今宋臻早不知走了多久,這輛馬車為什麼還停在那裡沒有回去?
想起之前自己察覺到那道目光,唐昭心裡忽然湧起一個大膽的猜測。這猜測讓她原本警惕回望的動作定格,也讓她原本匆匆的腳步停頓——馬車不曾離開,還有人盯著自己瞧,那車中是不是還有人呢?那車裡的人會不會就是明達呢?
隻是無端的猜測罷了,可唐昭的心跳還是瞬間鼓噪了起來,她幾乎不可抑製的想要回頭。哪怕走過去瞧上一眼,車上的人不是明達,又或者對方已不認識麵目全非的她。
原本邁上台階的腳步慢慢收了回來,就在唐昭忍不住轉身的當口,山上書院裡卻忽然傳來了一陣沉悶的鐘聲——那是晨課開始的標誌,提醒著學子們該進學了,夫子已經在學舍裡等他們。之後再過半刻鐘,授課便要正式開始,遲到也需受罰。
講真,半刻鐘的功夫要從山門一路趕到學舍,除非是拔足飛奔,否則基本上是逃不過一個遲到的結局了。以唐昭的身體來說,定是趕不上時間了,可這鐘聲卻也將她驟然驚醒。
唐昭回轉的腳步一頓,深深看了馬車一眼,轉身便向著山上學舍跑去。
直到唐昭的背影消失在書院山門裡,馬車上的明達才將掀起的那一角車簾放下了。她清冷的表情稍稍凝重,好看的眉頭也微微蹙起,眸中似疑惑不解,又似
若有所思。
書院裡已經開始授課,山門外再沒學子趕來,又等了一會兒外間的車夫才再次問道:“殿下,小郎君應該開始上課了,咱們要回府嗎?”
明達又回頭看了山門一眼,這才道:“走吧,回去。”
車夫聞言答應一聲,扯著韁繩揮舞著鞭子,終於駕車緩緩離開了紅楓書院。
馬車行至半途,一直沉默坐在車中的明達忽然開口:“去查一查,方才那人的身份。”
冷不丁的吩咐出口,也並未說得十分明白,然而車廂外卻瞬間傳來了領命的聲音——並不是趕車的車夫,他也隻做沒有聽到,老老實實趕車將公主殿下送回了府中。
命令被執行得很快,幾乎隻是明達回府後喝杯茶的功夫,便有人將唐昭的資料送到了她的手上。翻開來一看,除了草蚱蜢真是她編的外,這人倒是普通得緊。
出身平平,才貌尚可,這樣的人在京城不說遍地都是,但絕對算是明達接觸到的最低標準了,甚至她的身份壓根就入不了公主殿下的眼。除此之外又看過唐昭從前寫的文章,也與記憶中那人相去甚遠……明達忽然就泄了氣,意識到自己今日的舉動與想法是多麼的不合時宜。
人死不能複生,她到底在強求些什麼呢?!
明達很明白這個道理,也早接受事實,可接連的巧合莫名讓她生出了奢望與不甘。她閉上眼想要靜下心來,腦海中不期然卻又想起了今日剛見到的那張臉……
唐昭自是生得極好,唇紅齒白,眉目如畫,否則也不足以引得**這個顏控成天往她身邊湊。明達見過的美人卻不知凡幾,單論容貌唐昭並不足以吸引她,驚豔她,可她還是一眼便將她的容貌鐫刻進了腦海。不為其他,隻為唐昭回眸的那一瞬間,目光與記憶中那人相似極了。
明明是兩個人,兩張臉,卻獨獨因為一個眼神便讓人心生動容。
明達知道自己是奢望,可無論她怎麼想卻都是不甘心的,心裡也一直有個聲音提醒著她什麼。她閉目沉思良久,睜開眼的第一時間卻是掃開桌案上的資料,命人鋪紙備好了筆墨。
打發走侍女,公主殿下用了一整日的時間作畫,畫中是今日唐昭回頭時的模樣。
那
雙眼睛,那個眼神,真的很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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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昭並不知道自己已經成功引起了公主殿下的注意,她早晨聽課又走神了,不巧又是曾夫子的課。遲到加走神,抄書的懲罰重又落到了她頭上。
等下學曾夫子一走,**便又湊了過來,一臉同情:“你說你,摸魚真是不帶怕的嗎?”
唐昭慣來尊師重道,如今來了紅楓書院讀書卻接連被罰,還兩次都撞在了曾夫子手上,心裡也不知是個什麼滋味兒。她無奈瞧了**一眼,可惜無處去說自己的滿腹心事,最後也隻得滿心鬱悶的認罰,嚴肅的表情下滿是生無可戀。
罷了,曾夫子又沒冤枉她,被罰也不是頭一回了,費些時間再抄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