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昭相信明達不曾背棄,也相信當年那般情況下沒人能欺負了小公主。可看著宋臻那張與明達相似的小臉,要說不在意,沒有耿耿於懷那也是不可能的。
這事在唐昭心裡憋了許久了,雖然不方便問,問了或許會很麻煩,但她還是決定要問問。
機會很快就來了。公主府的長史不是什麼閒職,或者說明達府中的長史不是什麼閒職。她征辟唐昭做長史,原本多半是為了私心與補償,可在皇帝那裡看過唐昭的策論之後,明達便推翻了讓對方頂個虛職的想法——唐昭是真正有才乾的人,她不需要補償,自己也不能浪費了她的才能。
投身於繁重公務的公主殿下很快說服了自己,並沒有讓自家新任的長史悠閒一日,當天便將人叫來了偏殿一同處理政務。
唐昭來到偏殿,看到滿桌案的公文奏疏有些驚訝:“殿下,這些……”
明達抬手隨意一指:“都是今日需要處理的政務。”
唐昭怔了怔,記憶中小公主一直是被嬌寵著長大的,而且本朝也並沒有公主參政的先例。她雖聽說過明達頗得寵愛,有時能插手朝政,可萬沒想到會是這麼個插手法。
明達見她發愣眉梢微揚,旋即便催促道:“行了,彆發呆了,這裡有許多政務,你再不動手今日便要處理不完了。”
“哦。”唐昭答應了一聲,回過神後倒是很快上手了。她原本就是太子伴讀,當年太子參政後,他們一乾伴讀也是隨之輔佐的。甚至在唐昭的感知中,那也不過是數月前的事,而現在她隻是將輔佐的人從太子換做了明達,也並沒有什麼太大的不同。
唐昭自覺搬了摞文書去下首空著的案幾,隨後落座、、研磨、提筆,幾乎沒怎麼思慮便寫下了條陳。然後她將條陳夾在原本的文書中,又去拿下一本。
公主府的長史要做什麼,唐昭不是很清楚,不過處理起政務她卻是輕車熟路。
明達手裡正拿著一本奏疏在看,眼角的餘光卻一直關注著唐昭的動作。見她做得如此順手,眼中閃過一絲詫然,卻仍舊不動聲色的隻是看著。
不一會兒,唐昭搬去的那摞公文竟就處理完了
——其實送到公主府來的公務大多不是特彆重要,真正攸關天下的大事,多半還是皇帝自己在處理。隻是天下之大,多得是磨人又不得不理會的事務,皇帝沒有精力處理這些,最後便都送來了公主府。
此時公主府所做的工作,與當年太子剛參政時有些類似,唐昭自然做得順手。而且既然不是什麼出不得差錯的要務,她下起手來也沒怎麼畏首畏尾,處理得自然很快。
等唐昭將擬好條陳的公文搬回明達那邊時,明達手中的奏疏也才剛換過一本。見狀她也不繼續看奏疏了,轉而拿起唐昭送回的公文,看起了她剛擬好的條陳。
首先映入眼簾的是字跡,規規矩矩的館閣體,看不出半分特點鋒芒。
明達還記得秋闈答卷上,唐昭那與宋庭有幾分相似的字跡,再看眼前這份,心中有種說不出的複雜滋味兒。不過條陳的重點也不在字跡上,明達也很快收拾心情認真看了起來。這一看又有些驚訝,因為唐昭所擬的條陳就跟她之前的動作一般,熟稔而完滿。
好半晌,明達才拿起朱筆在條陳上寫了個準字。表麵的平靜下,心中卻有什麼驟然炸開了,讓她提筆的手下一刻便顫抖起來,許久都隻能藏在袖中。
明達又去看唐昭,這回不再是餘光關注,而是光明正大的看。
唐昭又在處理下一摞公務,她拿起一封公文看了看,隻思考了一瞬便提筆寫下了條陳——這份熟稔從容,與明達這般處理政務許多年的人沒什麼不同。可正是這份沒什麼不同才是最大的問題,因為普通人根本沒機會接觸這些,這份熟稔是她不該有的。
大抵是沉浸在工作中,唐昭並沒有察覺到明達投來的視線,她兢兢業業處理著手中的政務,還有些心疼小公主平日裡的操勞。這樣一想,手下的動作還更快了。
明達的目光漸漸又從複雜變回平靜,等到唐昭再次處理完這一摞公文時,她已重新投入忙碌。
這一忙,兩人便忙到了天黑。公主府的人似乎習以為常了,也未曾打擾二人,連準備的晚膳都是直接送了兩份過來。
終於將手中的事處理完,唐昭敲了敲手臂:“累死了。”
明達聞聲看了過來,唐昭敲手臂的
動作霎時一頓,趕忙恢複了正經姿態——大抵是沉浸在政務中忘了其他,恍惚中她還以為自己是在東宮,幫著太子處理政務呢。
兩人對視,麵麵相覷,唐昭感覺愈發尷尬了:“殿下恕罪,臣一時失態了。”
明達其實等她許久了,這時索性扔下文書站了起來。唐昭見狀似乎感受到了壓力,下意識也跟著站了起來,然後又有些不知所措。
“你……”明達想問什麼,又不知如何開口:“算了,先用晚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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