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氏近來很安分,甚至用可親來形容也不為過。在唐昭忙碌的時候,她不是操心唐昭有沒有吃好,就是擔心她有沒有累到。一來二去,唐昭幾乎忘了她還有另一副麵孔。
“阿昭,你這些天很高興?”薛氏突然問起,看似平靜。
唐昭卻沒有因為近來的平順而放鬆了警惕,她幾乎立刻警覺起來,斟酌答道:“阿娘多慮了。隻是近來禮部和太常寺的人常來教導我禮儀,麵對朝廷的人,我總不能表現出悶悶不樂,好似嫌棄這賜婚似得……左右都推脫不掉,何必給人把柄呢。”
薛氏聽罷狐疑的盯著她瞧了兩眼,唐昭則儘力擺出了一副誠懇模樣。最後薛氏勉強信了她的話,或者說信不信都不太重要,她要的也不過是唐昭一個態度罷了。
見唐昭還是聽從自己的,薛氏態度鬆緩了幾分,卻仍舊敲打道:“阿昭,你彆太天真。這些日子你常在公主府不肯回家,我也猜到長公主喜愛你,待你定是不錯的。但你要明白,這些好都是建立在她喜歡你這個基礎上的,若有朝一日她知道你騙了她,你覺得自己還會有什麼好結局嗎?!”
那不僅僅是騙婚,更是欺君之罪——如果唐昭隻是唐昭,麵臨著薛氏這般的當頭棒喝,定是感覺一盆涼水兜頭澆下,再怎樣的熱情都能給澆透了。
唐昭知道這是薛氏的手段,也明白她的目的,麵上配合的露出兩分黯然來。隨後她垂下眸子,將手背在身後,顯得有些局促不安:“我知道,可事已至此,我也早沒有退路了。”
都說江山易改本性難移,薛氏一直以來都沒將唐昭的變化放在心上。在她心中,唐昭依舊是那個可以任她拿捏,會乖乖聽她吩咐的傀儡。此刻見著唐昭這般模樣,她也沒有懷疑什麼,反而順著唐昭的話說道:“不僅你沒有退路,唐家也沒有退路了。”
唐昭垂下的眼睫輕眨了下,心裡對薛氏接下來要說的話,有了些許揣測。
果不其然,薛氏緊接著說道:“明達長公主跟彆的公主不同,她從前定過親,甚至有過孩子。從前你能蒙混過關,可等到洞房花燭夜,你這般身份總是瞞不下去的。”
唐
昭背在身後的手輕輕握成了拳,她道:“阿娘說的是,那我該如何是好?”
薛氏沒有留意到唐昭說這話時,語調微有些冷,她眯起眼自顧自說了下去:“你不行,自然有人行。隻要糊弄過洞房花燭夜,今後你再小心些,總能蒙混過關的。”
唐昭當即領會到了薛氏話中的意思,饒是她早有心理準備,也自覺能忍,這會兒還是感覺臉都要綠了——她閉上眼睛,胸腔中似有一股火在燃燒。藏在背後的手緊握成拳,指節都捏得發白了,才勉強壓下那騰騰燃燒的怒火。
再三提醒自己大局為重,唐昭才忍下掐死薛氏的衝動,她語氣生硬的說道:“可是洞房花燭,燭火是要燃上整夜的,長公主又不瞎,怎麼可能毫無察覺?!”
薛氏卻道:“這你不必擔心,我自有安排。”
相似的對話幾個月前就已有過,如今不過是舊事重提罷了。隻是當時唐昭沒有追問太多,而現在她卻問道:“阿娘有何安排,現在還不能與我說嗎?”
薛氏早習慣了安排唐昭的人生,聞言本來並不想多說,可對上唐昭的目光才從中看到了難得的堅持。她最終猶豫了一下,還是低聲對吳嬤嬤吩咐了兩句。
不多時,吳嬤嬤便帶了個小廝打扮的人回來。
唐昭見到這人的第一眼就發現,他腳步輕盈呼吸綿長,顯然是個練家子。第二眼看到這人的身材,又發現他身形消瘦單薄,乍一眼看去便似女子一般。最後落在這人臉上,倒是與她並不十分相似。可若不看這張臉,單輪身材,這人竟是與她極像的。
薛氏察覺到她打量的目光,便道:“如何,不看臉的話,他可能替代於你?”
唐昭聽到這話,心中怒火又盛了兩分,暗自瞥向那人的目光涼得好似在看死人一般。後者也不知有沒有察覺,但卻始終低頭不語。
收回目光,唐昭才又說道:“怎麼可能不看臉?!”
薛氏便擺擺手,示意吳嬤嬤將人帶走,而後她才從一旁的妝台暗格裡取出瓶藥來,遞給唐昭道:“新婚夜要飲合巹酒,你將這藥下在長公主的酒中,她自然就無法察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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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白了薛氏的意圖,唐昭除了滿腔怒火之外,同時也為這樣的手
段覺得惡心——她明白這些人的野心,也能理解延平帝失去帝位的不甘。可與先帝發動兵變直接搶奪帝位不同,延平帝明明出身正統,這手段卻著實算不得光明。
回到房中,唐昭隨手便將薛氏給的那隻藥瓶仍在了桌上,嫌棄的模樣仿佛多拿上片刻都要臟了手一般。然後她坐在桌旁生了會兒悶氣,又將目光移回了藥瓶上。
薛氏雖沒有明言,但對這瓶中藥的藥效唐昭大抵也有些猜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