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過孟河之後,唐昭心裡就穩了,連回去平易庵時的腳步都輕快了許多。
明達就站在庵門旁的竹林下等著唐昭,見她回來時腳步輕快,便知她如願等到了人。於是主動迎了上去,笑問道:“怎樣,讓你等到了誰?”
唐昭唇角一彎,露出個笑來,拉著明達的手便往庵堂裡走:“走,咱們進去說。”
明達自然隨她,一直到兩人進了庵堂廂房,唐昭這才開口道:“我方才在山上遇見了孟河。”
孟河是國子博士,在文人之中頗有名望,但在朝中卻實在稱不上什麼人物。明達聞言還是想了想,才想起孟河是什麼人,一時有些怔忪:“怎會是他?!”
說起孟河,如今也是快古稀之年的人了。當年太|祖還在時,孟河一心治學並沒有出仕,包括延平一朝他也沒有為官。還是後來先帝登位,因著得位不正想要經營個好名聲,於是加倍善待文人,孟河才隨著那股風潮出仕做官,卻也是在國子監混了小半輩子。
要說延平帝與孟河的淵源,明達實在不知,也是因為他並未在延平一朝為官,明達更想不到這樣一個人竟也是延平帝的擁躉。
唐昭自然看出明達因此事情緒不佳,她捏了捏明達的手:“殿下不必如此憂慮,如孟河這樣的人,約莫也隻是個例。更何況他既被推出來見我,想來也是被人當了半個棄子的。”
孟河來見唐昭並不容易。一來他無憑無據跑來與人說那些話,若唐昭信了還好,若她不信暴露出去,孟河便是首當其衝要遭難。二來他跑來見唐昭本身也是冒險,畢竟如今唐昭的身份今非昔比,又總跟在長公主身邊,若被明達發現他的意圖,他同樣是在劫難逃。
抱團的人往往不會淪落到如此險境,孟河竟然被推出來了,那他多半便是孤家寡人。
明達不怕一個孟河,她怕的是更多文人的立場,聽了唐昭的話後神色果然緩和了許多:“那孟河與你說了些什麼,阿昭可能與我說說?”
唐昭當然沒有拒絕,便將孟河如何單刀直入的都與明達說了一遍,末了才道:“我沒立刻答應他,否則便顯得太過急切了。而且回來的路上我也想
過了,總覺得這事有些不對。按照孟河的說法,我既是延平帝唯一的子嗣,他便不該讓我置身險境的,又怎會讓我科舉出仕?”
彆的不提,當初薛氏讓她科舉的態度可謂十分堅定。那時唐昭就顧慮自己女扮男裝的身份會是隱患,現在看來她身份的秘密更是驚雷,把這樣的她推入朝堂跟推入火坑有什麼區彆?
明達聽罷眯眼想了想,猜測道:“或許你的身份是假的,也或許延平帝其實兒女成群。”
這樣一來倒是說得過去了。唐昭想了想,又取出戴著的玉佩給明達看:“殿下你看,孟河說是玉佩是太|祖賜給延平帝的,你可認識?”
太|祖在時明達根本沒有出生,不過宮中出的玉佩總有些印記。明達從前自然也見過這玉,隻是從來沒多留意過,聞言便接過來仔細看了看,最後搖頭道:“這玉上沒什麼記號,我也辨認不出。不過太|祖當年草莽起家,身邊的舊物也不是樣樣都留有宮中印記的。”
這話倒是真的,唐昭沉吟一下,決定回去便找幾個老臣問問看。
明達見唐昭重新將玉佩塞回衣襟中,目光在露出的那截紅繩上頓了頓,忽然開口道:“阿昭你說,如果你不肯承認也不肯出麵,京中局勢亂了,又會是誰來收拾亂局?”
唐昭知道她的意思,其實在拒絕孟河時她也生出過幾分妄想——如果她不接手,如果京中的局勢再亂得厲害些,延平帝會不會親自出麵主持大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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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孟河來過一趟無果後,唐昭就再沒遇見過什麼人,但這或許是跟她總不離明達左右有關。
兩人隻在平易庵小住了兩日,明達便有些受不了庵堂的冷清,更重要的是在庵堂裡她也不好與唐昭表現得太過親昵。於是沒兩日新婚的公主殿下便鬨著要走,唐昭無奈之下也隻好隨她,兩人便又回去了距離不太遠的彆莊暫居。
秋日裡,兩人登過高賞過菊,吃過蟹飲過酒,泡過溫泉看過秋雨……拋開一應瑣碎雜務,新婚的二人倒是難得過了幾日輕鬆愜意的生活。
轉眼又過去幾日,京中“唐明東”的葬禮便已經接近尾聲了,唐旌請人測了個黃道吉日,又選了塊風水寶地,便將他的老父親下葬了。同時他
也辭去了東羽營的官職,老老實實領著母親妹妹在家守孝,至於他和上峰女兒的婚事,自然也得推到三年後了。
唐昭給“薛氏”的道場也做得差不多了,於是前後腳選了個日子,也將喪事料理了——當然,她和明達都知道這喪事是假的,因此於兩人而言不過是可惜出城玩樂的日子就此結束了。
難得的,就連唐昭也生出了幾分戀戀不舍來。
明達剛要開口安撫她,結果卻還是唐昭先開了口:“彆莊就在這裡,等京中大事了結,咱們總有時間回來過清靜日子的。”
這話自是沒錯,明達聽了卻有些感動,也難得說了兩句感性的話:“阿昭原本已經離京,是我自私,將你重又拉回局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