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平(2 / 2)

延平帝身體也算不得好,早年武興帝兵變時,他為逃出宮在大冬天裡泡了冰水,自那之後便壞了身體根基。這些年雖然一直將養著,身體看著好了許多,可到底不能恢複如前了。更何況三十年餘年過去,他也成了老頭子,再不是當初少時模樣。

被人再三勸阻,延平帝最後還是無奈的選擇了回房,臨走前順手拎走了煮得微燙的酒水。飲一口下肚,仍舊感覺一股暖流直入肺腑。

等回到溫暖的室內,延平帝抖落了身上沾染的些許雪花,這才轉過身問來人道:“好了,現在說正事吧,你那邊如何了?”

來人比延平帝年輕些,不過也是中年模樣了,一身乾練的武人打扮:“主上,這……”

見對方支吾猶豫的模樣,延平帝卻是連眉頭都沒動一下,便了然道:“碰壁了吧?”說完不等來人回話,便又道:“我早說過,如今我這名號可不怎麼好用了。”

對方默然片刻,又咬牙道:“一群亂臣賊子!”

意外的,延平帝的心態反而很平穩。他擺擺手,拎著酒壺坐去案前,又擺出兩隻酒杯來分彆倒了酒,將其中一杯遞給了屬下:“時過境遷,本就不是我的臣子,你還能指望他們見著我納頭便拜?若真如此,我大梁的邊境隻怕早就守不住了。”

這話倒也沒錯,可來人接過酒杯之後依舊皺眉,似有些後悔道:“那之前,咱們是不是就不該這麼著急打出旗號?自從旗號打出之後,各城守備似乎都更嚴了,咱們的人都難靠近城門。”

延平帝會走到如今,自然不是他一個人,事實上就算當初被人奪去了皇位,他的身邊也始終聚集著一批勢力。他們曾經是大梁的文臣武將,曾經是朝堂上最忠心的股肱,如今他們和他們的子孫也依舊圍繞在延平帝身邊,推動著他一步步走到今日。

打出旗號是眾人商議的結果,本是算計著京中皇帝駕崩新君又年幼,趁著局勢不穩軍心不穩再添一把火。可結果卻不儘如人意,甚至還起了些反效果。

延平帝對此倒是沒什麼想法,舉起自己那杯酒飲了下去:“打出旗號也是早晚的事,晚不如早。”說完對上對方疑惑的視線,便又解釋了一句:“要奪回皇位,總要名正言順的。”

其實與胡人勾連在一起,對於延平帝的聲望是極大的妨礙——他遠離皇權三十餘年,口舌也被奪位的仇人掌握了三十餘年,原本就被貶低名聲不好。如今又與外族勾結,在年輕一輩中,他的名聲更是差了極點。也是因此,北地各城不僅沒有對他納頭便拜,反而頗多防備鄙夷。

這些在延平帝決定走這條路時,就已經想到了,也早做好了心理準備。可他能借胡人的勢,卻不可能真等到兵臨京城才打出自己的旗號,到那時局麵才是真正的難看。

他堂堂帝王,怎能被人當做胡人的傀儡?!

眼見著延平帝神色淡淡,原本還有些憤憤不平的人倒也冷靜了下來。他一口飲儘了杯中已經變得溫熱的酒水,又抬頭看向自家主上:“那今日突襲山陽一事……”

延平帝神色愈發淡漠起來:“占得一城是一城,更何況那些胡人,咱們也不必憐惜。”

這話說得冷酷,若不期然間抬頭,還能瞧見延平帝眸底的冷光。那是真真切切的冷酷,可不見之前的好脾氣,若是讓胡人聽見瞧見了,隻怕都不敢再認他這個盟友。

可惜這裡並沒有胡人,對麵的下屬也並沒有覺得哪裡不對。

兩人又就局勢說了兩句,便聽來人感歎道:“咱們也算打了個措手不及。北軍少了定國公坐鎮,一直群龍無首,也擋不住咱們的攻勢。照這趨勢下去,打去京城也不是難事。”

延平帝卻搖頭道:“哪有這麼容易,京城很快就會派人來的。”

“可京中皇帝不是剛死?繼位的小兒才十來歲吧,朝臣都應付不過來,哪裡顧得上咱們?!”他說完自覺有理,還又補了句:“更何況京中也不是沒有咱們的人。”

延平帝聽罷淡淡掃他一眼:“你莫不是忘了,皇帝死了,朝中不還有個大長公主嗎?!”

說起明達,對於延平帝他們來說就很糟心了。這些年如果不是有明達一直幫扶著皇兄,朝局早不知亂成什麼樣了,延平帝他們也不至於舍近求遠跑來與胡人合作。甚至到了今日,這人依舊是他們的攔路石,而且怎麼刺殺都死不了。

過了片刻,延平帝捧著酒壺又給自己倒了杯酒,微涼:“就不知,這次被派來北地對付咱們的,又是什麼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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