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場偷襲終於打開了戰爭的開關,隨後的戰事一場接一場,顯國公大部分時間都會帶著唐昭在身邊教導,偶爾也會忙於指揮顧不上她。
不過無論如何,唐昭也在這一場場戰事中迅速成長起來,於此同時她收到的書信也越來越多。大部分都是悄無聲息出現在她營帳中的暗信,偶爾也會收到來自京城的家書,後者顯然比前者討人喜歡多了,唐昭收到明達的家書也會高興許多。
轉眼時間,冰雪消融,入春之後萬物複蘇,被天氣拖延的戰事卻是愈演愈烈了。
經過半個冬日的努力,胡人南下的勢頭終於被顯國公率領北軍遏製住了。可這些胡人卻是能征善戰,想要徹底打敗他們,將他們趕出大梁境內也並不容易——原本他們奔襲而來缺少糧草輜重,是難與梁軍耗下去的,可這些劣勢在他們迅速奪下諸多城池之後也不複存在了。
戰爭陷入了膠著之中,但這樣的膠著卻並不是好事,因為已經淪陷敵手的那些城池中,戰爭拖延得越久,這些百姓們受到的盤剝苛待也就越多。
終於,某一日,唐昭興衝衝的拿著兩張信紙再次找上了顯國公。
彼時顯國公正躲在營帳裡喝藥。並不是什麼大毛病,隻是春日乍暖還寒,北地這邊天氣也一直比京城更冷,顯國公一時不察就染了風寒。這種在尋常將領看來不值一提的小病,對於這位已經年過七旬的老將卻不能忽視,更彆提是在這戰事緊急的當口。
當然,躲在營帳裡喝藥並不是因為顯國公一把年紀了還怕吃苦,而是擔心手下將士看見他喝藥,會軍心不穩。畢竟老將軍一頭白發,誰都不能忽視他年事已高的事實。
唐昭剛進營帳就聞道了帳中苦澀的藥味兒,隨後便見顯國公一仰頭,將碗中的湯藥喝了個乾淨。老將軍連眉頭都沒皺一下,隻喝了杯清水衝散藥味,便主動開口道:“你過來有什麼事?京中若是有消息傳來,你可彆讓我看什麼信,直說就是了。”
這話說得唐昭一怔:“今日並無公文送來,京城也沒有書信啊。”
顯國公聞言這才抬眼看向唐昭,又瞥了眼她手中的信紙:“不是大長公主又傳信過來了,你怎麼這副高興的模樣?”
唐昭聽到這話,麵上不由一紅——講真,明達在這方麵有些假公濟私,京中每每有書信傳來,其中必定還夾帶著一封公主殿下寫給駙馬的私信。唐昭雖然沒衝人顯擺過,可隻要眼睛不瞎的,都能看出她接到私信後的好心情,顯國公看到的尤其多。
此刻聽著顯國公略帶調侃的語氣,唐昭清了清嗓子,勉強壓下臉紅才道:“不是殿下的信,是對手那邊,終於有進展了。”
顯國公聞言這才露出了然之色,講真他都快忘記這茬了:“那你把信拿來與我看看。”
兩人如今關係融洽,顯國公於唐昭如師如長,說這話一點沒客氣,唐昭也不覺得有什麼。她自然而然將信遞給了顯國公,顯國公接過之後迅速看了一遍,而後便微微皺起了眉頭:“對方約你在樟城見麵……樟城現在可是在胡人手裡的。”
顯國公培養唐昭也不容易,雖說少年人一點就透,可他一把年紀來點撥人也是費心費力。萬一唐昭這一去變成肉包子打狗,那他真是連哭都沒地方哭去。
唐昭聽出了顯國公話語中的不讚同,卻認真道:“樟城已是最好的了。對方要見我也不可能來咱們的地盤,而樟城相較於其他地方,城池不大,駐軍也不會太多。”
當然,城池小也有城池小的優勢,那便是同樣數量的兵馬,守住一小塊兒地方總比守住一大片地方容易。不過唐昭說起樟城來,心中卻有著不小的自信,因為這一處可以算得上是她最熟悉的北地城池了。少時定國公就沒少用樟城舉例,教導她行兵布陣,防禦反攻。
可以說,唐昭雖然還沒去過樟城,可是對那裡的城池地形卻已是了然於心。甚至樟城會怎樣布置防禦,又能從哪裡尋見防禦破綻,這些唐昭心中都自有一番章程。
顯國公自然看出了唐昭的意動,蹙眉道:“你果真想去?”
唐昭指尖摩挲著信封,點點頭:“我想過了,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顯國公明白她的意思,卻搖頭道:“你又怎知,延平帝會親自來見你?”
唐昭便指著顯國公手中書信笑道:“他不是自稱是我父嗎,既然如此怎會不見我?!”
顯國公一時啞然,心中也不免意動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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延平帝其實沒打算親自去見唐昭,因為一些原因,他並不是很想見到對方。但臨近約定的時間,他還是趕去了樟城,也說不好到底是抱著怎樣的心態。
前麵打生打死,延平帝在自己的地盤活動也十分小心,隻比約定的時間提前一日到了樟城。
樟城不大,也很安靜,或者說淪陷在胡人手中的城池都很安靜。能逃的人已經逃了,可戰爭開啟時正是最寒冷的冬日,逃出去的人也並不多。剩餘的百姓便將自己關在了家中,哪怕冬雪消融,哪怕萬物複蘇,他們也不敢踏出家門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