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裴琛找到鎮河鐵牛的位置時,他隻看到了烏泱泱的人群。或許是覺得太過新奇,不少記者都在拍照,將周圍圍的水泄不通。
漆黑、安靜,同自己見過的馮褚的真身一般無二,尤其是那雙眼睛,雖然並非人類時的黑白分明,卻是一如既往的純真。
踉蹌兩步,裴琛隻覺得呼吸困難,他需要倚靠在身後的蘋果樹上才不至於腿軟摔倒。
如果一切都是真的的話,如果這真的是馮褚的話……那麼她是否能再變成人都不重要了,哪怕小姑娘隻是安安靜靜地佇立在那裡,就能給自己提供賴以生存的氧氣。
終有一日,她會再次歸來。
或許是察覺到了男人的視線,在所有記者都能看得到的情況下,這隻鎮河鐵牛居然眨了下眼睛!
與眾人的驚叫和喧鬨不同,裴琛仿佛遭受了一記重擊,捂著胸口就蹲了下去。很快,他麵前的地麵暈開了一片水漬。
三十多歲的男人,在此刻泣不成聲。他倒黴了幾十年,上天終於眷顧了他這一次。
馮褚看到這個場景,心頭頓時一慌。仿佛感應到了她的心意一樣,周圍的人群全部僵在了當場。
下一秒,時間靜止。
馮褚幻化成人形,然後忙不迭的走到男人麵前,“裴琛……”
女聲繚繞,裴琛現在連眼睛都不敢眨,指尖抽動了一下,半晌後,他伸出手來。
馮褚見狀,飛快的把自己的臉湊上去。
溫軟的觸感直擊心靈,所以,現在的一切都是真實的,不是自己在做白日夢。垂下眼睫,裴琛一把將麵前的小姑娘擁入懷中。
嗅聞到潮濕的水汽,馮褚猶豫了半晌,小聲開口,“……對不起。”
“你不用說對不起。”對自己,她永遠不必提及這個字眼。
裴琛哽咽了一下,然後微不可聞道:“回來就好。”
其餘的事,都無所謂了。
原本裴琛以為馮褚這麼欺騙自己,他會很生氣,甚至是恨。但等她走過來時,時光迢迢,唯剩一個身影罷了。
這輩子折在馮褚手中,他該認命,也無法不認命。
感覺到自己脖頸那裡落下溫熱的液體,馮褚手忙腳亂的去抱他,“你彆這樣……”
她很難受。
馮褚知道裴琛愛自己,但不知道他有這麼愛自己。
絞儘腦汁,馮褚趕忙轉移話題,“我是不是要跟你回去考試了,高考……”
“已經過了半年了。”裴琛打斷她的話。
“距離你消失,已經半年了。”
“怎麼會,我明明……”馮褚下意識的想要反駁,下一秒,她看到了麵前男人鬢角上出現的白發。
原來已經過去這麼久了啊,她以為才兩天而已……
似乎能察覺到她心中所想,裴琛的心驟然一縮。勉強壓下淡淡的慌亂,他湊到小姑娘耳邊低聲問:“我是不是……老了?”
“沒有。”馮褚搖頭。
“騙子。”他再也不會相信從她口中說出來的話了。
“你以後會嫌棄我麼?”
咬了咬唇,馮褚麵上閃過猶豫,“那你會嫌棄我麼?”
“什麼?”
“你看。”說完這兩個字之後,馮褚接著伸出了自己的手,“我以後可能都孵不出孩子了。”
那枚白玉珠子,變成了無數的碎片,拚都拚不起來。
低頭看著小姑娘手中一把玉末,再對上她欲哭無淚的眼睛,裴琛笑了一聲,“沒關係。”
有沒有孩子都沒關係。
“要不,我們把裴欽的兒子搶了吧?”馮褚眨了眨眼睛。
“好。”
“他要是不願意呢?”馮褚皺眉。
“那就想辦法讓他願意。”
走在鄉間小道上,側頭看著男人瘦削的臉,馮褚無比慶幸自己回來了,也幸好一切都還來得及。
老天果然還是站在她這邊的,原來天地所鐘,便是這個樣子。世上已無神明,卻沒說不可以成半神。不破不立,不死不生,所以多做好事還是會有回報的。檮杌不死,蠃魚未滅,它們還需要被繼續壓製下去。
而自己,就是那不二人選。原來所謂的飛升之法,不是那本古籍,而是被封印的檮杌。
所謂製衡,大抵如此。
感覺到男人腳步虛浮,一看就是不好好吃飯的結果。拋卻那些雜念,馮褚深吸一口氣,然後把他抱了起來。
這一刻,時間恢複流逝。
看著那些記者都像見鬼了一樣,四處找所謂的鎮河鐵牛,裴琛沒忍住勾了勾唇角,“你是不是手裡沒錢了,才用這個辦法引我過來?”
知道就不要拆穿。馮褚腳步一頓,並不回答。
裴琛見狀,忽然不依不饒起來,“你可得好好討好我,不然……”
“裴琛。”
“嗯?”
“我愛你。”
果然,這三個字過後,自己耳邊終於清淨了起來。大約兩分鐘時間,馮褚有了額外的收獲。
“我也是。”
天很藍,雲很白,時光也正好,今天真是個好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