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打算去後山林看看的,沒想到一路思索憂慮,連方向錯了都沒發現,這下暮色蒼茫,隻能等明天再去了。
幾個小孩蹦蹦跳跳從他身邊跑過,大呼小叫。
“鹽巴回來了!鹽巴還沒死!”
沒死很奇怪嗎?小鹽巴鬱結,又不好跟小孩子置氣,隻好自己憋著。
“阿姐,去鎮上啊?你可要小心點,你聽說了沒啊?海螺村也剛死了個人……”
“誒喲!怎麼不知道?哭喪吹嗩呐的聲音不剛從我們這過去?”
“現在外頭不太平……誒,你看,那不是鹽巴嗎?他埋屍體去了那麼久,回來的是人是鬼啊?”
小鹽巴茫然,他隻去了一個晚上,怎麼成“那麼久”了?
村裡的大嬸交頭接耳,也沒避著他聊,故聽明白了點。
原來距離搬屍體離村已經過去三天了——也就是說,他在墳頭足足昏睡了三天三夜,村長又親眼目睹了王嫂睜眼,回去之後嚇得不輕,一沾上枕頭便開始夢魘,嘴裡嚷嚷著什麼鹽巴沒命回村,跟著王嫂一起葬山裡頭了。
一傳十十傳百,大夥兒潛意識裡以為他慘遭不測,已經死了。
“你們瞧,我的手還是熱的……”
起初,小鹽巴還想解釋,結果人沒靠近大夥兒就紛紛如鳥獸散,像在躲什麼臟東西似的,滿臉避諱。
不會有人相信的……意識到這點後,他乾脆破罐子破摔,悶聲不坑地徑直往家裡趕。
他心情沮喪,不遠處響起母雞咯咯的叫聲,是從家的方向傳來的。
小鹽巴渾身一震,總算放鬆了,露出雀躍的笑容。
老母雞養在棚裡六個月,正是下蛋的時候。
一路小跑著鑽進雞窩,果然,他數了數,五隻雞一共四十隻蛋,本來還打算分一些給王嫂和大盛的,可惜蛋來了,人卻沒了。
他拿了個竹籃子,專挑幾個塊頭大的裝了十個,想給梅子家送去,近幾年除了王嫂,就梅子家陸陸續續幫過不少忙。
梅子家開的是雜貨店,住得離他挺近,就隔了幾戶,鋪子雖小花樣卻多,隻要叫得上名字的小玩意她都有,加上梅子姐長得水靈,性子活潑,在同村的小夥子裡很吃得開。
小鹽巴拉了拉懸在櫃台旁的鈴鐺,衝裡頭喊道:“梅子姐?梅子姐?”
鋪子裡傳來“噠噠噠”拖鞋踩地麵的聲音,一個紮著麻花辮,穿著白色吊帶連衣裙的年輕姑娘匆匆跑了出來。
“我都急死了!”她看到小鹽巴,那雙漂亮的杏仁眼迅速蒙上淚光:“你怎麼招呼都不打就一個人去埋屍呀,村裡又不是沒有其他人,萬一有個三長兩短,我……我……”
“我沒事的。”
突如其來的熱情讓小鹽巴很不適應。梅子姐比他大三個月,小的時候可傲氣了,這個看不起,那個看不順眼,身後總是圍著一堆護花使者,她說東沒人敢往西,連大盛也不例外。
前兩年大盛鼓起勇氣表白,結果還受了她一頓冷嘲熱諷,說你毛都沒長齊就想著思|春了?話沒說完呢被護花使者們蜂擁而上,打了個半死,王嫂心疼得要命,上門理論又說不過人家,回來後一邊擦藥一邊掉眼淚,這下把小鹽巴惹毛了,抓著梅子的麻花辮硬逼著她給大盛道歉。
小鹽巴打起群架像瘋狗一樣,那群護花使者根本不是他的對手,完了鼻青眼腫地喊饒命,再不敢來找麻煩了。
後來梅子的態度也好轉不少,有時候還偷偷摸摸地給小鹽巴塞東西,剛開始小鹽巴不肯收,梅子就說,我比你大三個月,算是你姐了,就當姐姐援助弟弟的,當然,不是我看你可憐,是我爸媽,他們慣愛多管閒事的。
小鹽巴推辭不掉,隻好收下,這樣梅子每個月去鎮上的時候,正好順勢提出要求,讓小鹽巴陪著一起,算充當她的保鏢吧,誰讓他能打呢?梅子說,他沒錢沒文化,什麼都沒有,隻能當當保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