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盼沒有回答,隻是輕輕順著他的發旋安撫,直到小孩的情緒逐漸穩定下來,才道:“舒服了?”
“嗯。”悶悶地哼了聲,話剛出口,小鹽巴的身體突然一僵,他是不是把腦袋埋進白盼的胸膛裡了?還抱著人家不嘮嘮叨叨不自知……
他懊惱得要命,鬆開的手不知道往哪裡放,隻好傻傻地站著,窘迫道:“對,對不起……”
白盼見他這副小媳婦的樣子,桃花眼一彎,戲謔道:“這麼大了還哭鼻子?裝得像個小可憐,跟你在田鴻光(村長)家凶巴巴的模樣可相差大了。”
臨走前,小鹽巴麵露凶光舉著菜刀對著孫誌偉的揮了好幾下,幸好被白盼眼疾手快攔住了,但孫誌偉的鼻子還是遭了殃,挨了結結實實的一拳。
村民呆愣地看著,半天回不過神。
“我那時候太生氣……”
白盼歎道:“以後不許拿刀,這是犯法的,知道嗎?”
小鹽巴認真地想了想,然後點點頭:“嗯。”
還蠻聽話。白盼笑了,捏了捏他的鼻子:“乖。”
怎麼像哄小貓呀?
“誒呀。”小鹽巴輕輕叫了一聲,隻有在單獨麵對白盼時候,才會不知所措,羞澀又膽怯,跟變了個人一樣。
煩躁地抓了抓頭發,生怕白盼再講些讓他想要鑽進地縫裡的話,磕磕盼盼地轉移話題:“村長還能活多久呀?”
“最多三天。”小孩的頭發濕了一半,白盼比他高一個頭,輕而易舉地攬住他的肩膀,那隻手剛好能把緊緊黏在小鹽巴額角的發絲一一挑出來,動作細膩又耐心:“比起活著,他現在反而更想死吧,這種反噬會故意吊著一口氣,一點一點折磨,直到痛死為止。”
回答的語氣太溫柔了,殘酷的懲罰從他嘴裡說出來,像在極輕柔地講一些安慰的話,小鹽巴不由自主地縮了縮脖子,頭頂冒煙:“那……孫,孫誌偉呢?”
白盼笑道:“被你打了一拳,估計隻剩兩天了。”
他靠近了說話,把熱氣呼在頭頂上,小鹽巴暈乎乎,腦子反應慢了好幾拍,不知道為什麼,每次這種時候,心裡總幸福地冒泡,就算有種白盼故意調戲他的錯覺,也覺得高興。
要是能親親他就好了……
小鹽巴臉一紅,迅速把奇怪的想法拋之腦後,攤開手掌,指關節的地方還隱隱作痛,他就是用這隻手打的孫誌偉:“兩個月前,大盛經常出門,每回到家都是口袋鼓鼓,春光滿麵,問起來說是自己打工賺的,想不到竟是敲詐得來的。王嫂就是用那個錢,請來了頂香人,掛上那幅畫。”
白盼應了聲,靜靜地聽著。
兜兜轉轉,那些不義之財,反而成為了害死王嫂的其中一個因素。
貪婪是沒有止境的,先開始,大盛並不知道這個秘密可以為他獲得錢財,但孫誌偉找上門,給了五百,讓他保守秘密。
那一刻,他心想,原來賺錢是這麼方便的事啊,那為什麼,不再多要點呢?
接著,他有了第二第三次。
不知為何,就算扯出了虐殺大盛的罪魁禍首,眼前的情景依舊模糊得宛若一團迷霧,小鹽巴惴惴不安道:“村長……怎麼會有那麼多的錢?”
他給自己兒子上了私立高中,串通孫誌偉散播瘟疫,這些都是不小的開支,明明連紅燒肉都舍不得吃,三十年如一日穿著打補丁的舊衣服的人,那一筆筆數額不小的錢,是哪來的?
村長和孫誌偉,可能隻是其中的一環,這個村裡,究竟誰才是真正的引線人?
小鹽巴頭皮一涼,仰起頭,碧藍的天掉下第一雨珠,正好落進了他的眼睛裡:“明明雨過天晴了,怎麼還有水滴?”
原來是晴天雨啊。
……
“讓他去死。”
狹小昏暗的屋內,煙霧繚繞。
梅子跪在地上,手持三柱香,虔誠地祭拜,聲音裡帶了幾分賭氣,又摻雜著無儘怨恨,若是有麵鏡子,一定能照清她黑青陰鬱的臉:“讓他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