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鹽巴聽見張廣興信誓旦旦的話,心中湧上一絲忐忑,不詳的預感蜂擁而至。
張廣興“嘖嘖”歎息,目光帶著憐憫:“鹽巴,你知道嗎,人的命運都是安排好的,你遇到的事,即將做什麼,都已經安排好了,你知道你的一生,會怎麼過的嗎?”
小鹽巴搖了搖頭:“我不想聽。”
張廣興不會因為他的拒絕而閉上嘴巴,反而伸長脖子,興奮地說道:“讓我來告訴你,原本你會跟梅子結婚,雖然貧窮,但也會度過平凡安穩的一生,當然,這是不出什麼意外的情況下——”
小鹽巴愣證。
“但這個人。”張廣興不給他說話的機會,指向白盼,目光尖銳:“就是意外。”
白盼麵色微冷,看不出什麼表情。
“他不願意你跟梅子平安度過一生,假借治瘟疫的名義故意來赤土村和你相見。”張廣興看著白盼,健壯的身體後仰著,腿一抖一抖,問道:“是不是啊?”
白盼不語。
小鹽巴的心怦怦亂跳,他頭一次知道白盼第一次和他在埋王嫂的那個山頭見麵是刻意的。
“真,真的嗎?”他小心翼翼地問道。
其實話裡話外,還有點期待呢。
白盼剛要回答,又被張廣興截了話頭:“有什麼高興的,他可不是為了你,他是為了薛琰——”
小鹽巴亮晶晶的眸子閃了沒幾下,立即變得黯淡無光。
“當——”銅鈴聲劇響。
張廣興臉色巨變,捂住胸口從椅子上滾了下來,他的頭嗡嗡作響,空氣中仿佛有一雙手,撕扯著自己的靈魂,紅臘以為形式扭轉,正興高采烈想要往小鹽巴身邊逃去,緊隨而來的是同樣撕裂般的疼痛。
“不要再震了——”
紅臘和李二耳疼得躺在地上打滾。
張廣興冷笑:“你要是殺了我,同樣也是殺了他們,
小鹽巴顧不上追究他剛才說的話是什麼意思,著急道:“怎麼辦呀?紅臘姨好像不行了……”
白盼瞥他一眼,神情一鬆,語氣逐漸轉為柔和:“你見過可以變成猴子的人嗎?”
小鹽巴一愣:“沒有……”
白盼淡淡道:“他們已經不是人了,張廣興把他們變成了精怪。”
隻有已經死去的東西,才能變成精怪。
張廣興見他這樣說,立刻慌亂起來,他大聲道:“就算你不把紅臘李二耳當回事,還有梅子,梅子在我手裡!”
他手裡緊緊攥著猴子,那猴子覺得疼了,不斷哀嚎著。
白盼的符紙從四麵八方湧來,膠水一般粘上了他的手指,張廣興怪叫一聲鬆開束縛。
小鹽巴上前,想要將她救下,卻見那猴子快速從張廣興手裡竄出,一頭撞在了牆壁上,雖撞上了牆壁,但沒有血液濺出,身上黑色的濃煙翻滾,依然能清晰地看到一抹搖曳的身影,是梅子。
這番動作來得太快,導致在場的幾人皆沒有反應過來,梅子恢複原來的模樣,雙目被怨念仇恨充盈,周身黑氣四濺。
她朝著紅臘和李二耳的方向走去。
小鹽巴掏了掏口袋,把兜裡僅存的幾張拿出來,本想要把梅子攔住,沒想到紅臘害怕地對她張牙舞爪,淒厲地尖叫:“你要乾什麼!彆過來!”
“爸爸,媽媽,我們一起啊。”
她歪著頭,快意地怪笑,手裡不知什麼時候拿起了剪刀,一下,兩下,三下,捅進了紅臘的肚子裡:“我們一起啊。”
梅子不斷重複著這句話,她每說一句,身上的黑霧便淡去一分,李二耳反應飛快,也顧不上自己老婆,躲到了小鹽巴身後,哆哆嗦嗦道:“鹽巴,我們是一個村的,你可不能見死不救啊。”
這時,小鹽巴已經隱隱感覺不對:“李大伯,你們是不是……對梅子做了什麼……”
為什麼?他們好像一點都不關心女兒的死活。
他們隻關心自己的安危——
白盼的符紙束縛住張廣興,冷冷問道:“是蘇薄讓你來的嗎?”
“蘇薄——”張廣興的眼中難得劃過一絲茫然:“是誰——”
白盼蹙眉,分不清是真是假。
還沒等他逼問,張廣興的瞳孔便漸漸渙散:“我隻知道,我的任務完成了……”
“等等。”白盼手一揮,將符紙挪開,卻見他的皮膚正開始分裂。
“我是半吊子茅山道士。”張廣興像一棟崩塌的大樓,身體凋零,支離破碎:“我在火葬場,遇見了一個用屍體養育彼岸花的男人,後來,他把我殺了。”
說完,便化成灰燼,隨風消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