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2、秀才之妻(六)(2 / 2)

看看熱鬨,說不定自家能沾上文曲星的仙氣,什麼時候自己也出一個進士爺光宗耀祖哩!

徐良驥意氣風發,誌得意滿,誰能想到他泥腿子出身的人,竟然能年紀輕輕就高中進士,最後還能娶到大官之女,可見人的一生富貴還是貧窮都是有命數的。

徐良驥享受著街邊那些百姓傳來的豔羨的目光,洞房花燭夜、金榜題名時,人生兩大高峰,他都已經成功地攀登了,以後平步青雲,官爵加身,指日可待。

迎到了新娘,一行人往回趕。

依舊是吹吹打打,熱鬨非凡。甚至侍郎府的陪嫁們,還沿途散喜錢,惹得不少百姓都跟著隊伍走,將街道都差點

擠得水泄不通,徐良驥甚至想繞城一圈,讓彆人都好好看看,他徐良驥如今是怎樣的得意。

可異狀突生,人群裡闖出一個白衣女子來。

她張開雙臂攔在了花轎前。

這異狀讓所有人都驚呆了,迎親隊伍也停了下來,喧鬨的百姓也靜了下來,靜觀著這個意外。

徐良驥看清那女人的容顏時,臉色頓時變得煞白。

當即就有人上去驅趕她,“什麼人,還不快閃開?”

徐良驥心頭一跳,他大驚,連忙下馬,準備親自去處理,絕對不能讓她先開口,眼見著今天是他成親的大好日子,這個本該死了的女人竟然跳了出來!

可是還不等他開口,那女子仰頭一笑,“我是誰?我是這個新郎官的妻子!”她手指一指徐良驥,大聲道。

所有人的目光都隨著她的手指轉動過來,放在了臉色煞白的徐良驥身上。

徐良驥在這麼多目光下,心神不由得大亂,但他拚命地穩了穩心神,叱罵道:“這個女人肯定是瘋了,還不快將她帶下去,要是耽誤了良辰吉時,你們誰當得起罪?”

多半人也覺得這女人肯定是個瘋子,竟然在人家成親的當天攔住了花轎,還指著新郎官說這是她丈夫!真是可笑,天下奇談!

但是也有少部分人心裡不禁嘀咕,早就聽說了徐良驥在家鄉那邊是有妻子的,但是侍郎府出麵澄清徐良驥的原配已經死了三年,但是誰知道這裡麵有幾分是真呢,這女子看著也不像是神誌不清的樣子,說不定就是徐良驥在家鄉的妻子,聽說徐良驥在京城裡重新娶了妻子,就找了過來,雖然看著瘦弱了一些,但是模樣還是很清麗,並且看她那一身穿著,也不像是窮人,再說誰都知道今天是侍郎府嫁女兒,要是真的沒有糾紛,何必要在今天來找人不痛快呢。

議論聲紛紛響起,不絕於耳,徐良驥的臉又白了幾分。

雲彩瞪著徐良驥,指著他怒罵:“徐良驥,你可真不是東西,我雲家供你吃供你喝,供你讀書,好不容易等你考上了功名,你卻瞞著家中早有妻子的事實,想要另娶,你還是不是人?你還說我是瘋子?我確實是瘋了,才會瞎了眼睛看上了你!”

她怒極之下,也不要什

麼臉麵了,指著徐良驥大罵道:“當初徐良驥還是我姐夫的時候,就故意輕薄我,害得我隻能委身於他,做了他的妾室,後來他借著我姐姐不能生子,將我姐姐休棄了,本來想要另娶一家家世好的,但是彆人都看穿了他的真麵目,不肯將好女兒嫁給他,他沒辦法了,這才將我扶正,我這幾年也給他生了一個女兒,若是你們不信,自派人去青城查就是,青城所有人都知道,我就是徐良驥的妻子。”

周圍圍觀的百姓漸漸竊竊私語議論起來,雲彩繼續道:“五個月前,徐良驥進京趕考,他帶著五百兩紋銀,全部是我雲家贈送的,結果他高中之後,並未將消息傳回家,不僅如此,兩個月前,我家裡突然闖進了幾個山賊,二話不說就開始打砸,最後還將我的女兒,徐良驥的父母一同砍死,而那天我剛好回了娘家,躲過了一劫,本來還以為就是一場意外,那幾個山賊早就不知去向,可是有人告訴我,山賊就是他,”她手指指了指徐良驥,“就是這個良心被狗吃掉的人花錢請回去的,他的目的是殺掉我,卻沒想到,我躲過了一劫沒死,我那可憐的女兒,今年才兩歲,也死在了血泊中。”

她說得悲痛欲絕,可是仇人就在眼前,她半點都不能露怯也不能倒下,她支撐了這麼久,就是為了要將仇人的真麵目親口在世人麵前揭開,她的女兒死了,徐良驥不能逍遙法外。

徐良驥在她聲聲地控訴聲中麵無血色,他雙膝一軟,坐倒在地。

他沒想到自己的父母竟然也死了,他明明隻是花錢讓山賊將雲彩殺死,後麵他再慢慢地回家解釋,相信袁氏他們也會支持他的。

徐良驥總算還是有一點良心未泯,生他養他的父母因他而死,就算徐良驥再不是人,他此刻也感到一股鋪天蓋地地悔恨將他淹沒,他甚至忘記了自己在眾目睽睽之下,忘記了自己該否認。

徐良驥的異常有目共睹。

而此時,人群中又站出一人。

這人誰都認得,是飲一杯樓的東家,她最近在京城風頭正盛。

雲溪看了一眼癱軟在地的徐良驥,朗聲道:“我是雲溪,和她是姐妹,”她指了指雲彩,“我曾經是徐良驥的原配,當年

徐良驥還是一個窮酸秀才的時候,我就嫁給了他,當年我做繡品養活了徐家一家人,但是徐家後麵差點將我休棄,因為徐良驥當時中了舉人,他們想要娶一家家世更好的人來幫助徐家。但是顧及到名聲,後麵還是不敢。”

如果說雲彩的話讓眾人心裡都起了漣漪,雲溪的話就是直接在眾人心中砸下了一塊巨石,讓人心都翻滾了起來。

誰能想到,雲溪前夫竟然就是這個徐良驥!

侍郎府的二姑娘也在花轎裡聽見了動靜,她下了轎來,將蓋頭一把揭開,看著那三人。

雲溪的大名她當然聽說過,甚至她心裡隱隱將雲溪引為榜樣,那樣出彩的一個女人,誰不喜歡呢。誰知這個女人竟然曾經是徐良驥的原配!

雲溪繼續道:“其實我早就知道徐良驥是個什麼人,所以在他和侍郎府定親之後,又宣布雲彩幾年前就死了的消息,我當然不信,雖然我確實離開青城幾年,所以我就立馬派人回去查了。發現雲彩並沒有死,是徐良驥為了攀附權貴撒謊。”

她冷冷地看了徐良驥一眼,道:你大概沒想到吧,我對你早就有了防備,所以在那夥山賊作案之後,我就拜托了人去追查,可能你運氣不太好,我已經將那幾個山賊抓到了,並且,已經送去了青城知府處,想來這會兒,進京捉拿你的人,應該已經到路上了。”

徐良驥麵色漸漸變得驚恐,這些山賊沒有跟他接觸過,是跟他在賭坊外麵找到的人接觸,那個人,他會不會也已經被雲溪查到了?

他沒料錯,這件事,雲溪是拜托了蔡陸離去做的,蔡家畢竟是侯門,人脈廣,效率更高。沒出幾日,蔡陸離請的朋友,就已經查到了那個人的下落,現在也已經捉拿歸案。

也算是徐良驥的運氣不太好,那天其實雲溪的人沒有及時趕到,若不是雲彩剛好去了娘家,恐怕也難逃一死。

雲彩和雲溪的聲聲控訴,果然讓人都相信了,這徐良驥確實是個禽獸。

侍郎府二姑娘更是嬌喝一聲:“回府!”

徐良驥本想上前去攔住她,可是侍郎府的人將他攔了下來,不管他怎麼說,那花轎抬起,竟然原路返回了。

徐良驥就這樣可笑地站在街道中間

,任世人指點。他腦袋翁了一聲,已經空了。

他感覺到頭有些輕,仿佛還沒有到手的烏紗帽已經被摘下了。

而也就是在今天,青城趕來的官役們將青城知縣的文書上呈,畢竟徐良驥現在已經是進士了,不是普通的百信可以隨便抓捕。

證據齊全,徐良驥逃回家中不久就被京兆府的人抓去了。

這件事也驚動了深宮之中的皇上,畢竟徐良驥的年紀在進士中確實很輕,他的策論也寫得很好,讓人印象深刻,皇上心裡都已經打算以後要重用這個未來的肱股之臣,沒想到還沒等他上任,就爆出這等醜聞,差點讓皇上識人不清。

皇上的眼裡當然是揉不得沙子的,他立馬就下詔,將徐良驥的進士功名剝去,並且打入大牢,擇日審訊。

而雲彩,她如今也是一個可憐人,也沒有對雲溪做出過特彆過分的事情,並且因為她當街職責徐良驥,變相地幫著雲溪完成了任務,所以雲溪便將她遣送回青城。

臨分彆,雲彩神色複雜地看著雲溪。

“以前我總覺得姐姐傻,在府中不爭不搶的,凡事從不出頭冒尖,甚至連我娘也被你騙了過去,還真當你軟弱可欺。現在看來,姐姐才是真正有本事那個,不靠男人,自己拚出如今的事業,真是讓人羨慕,我這一輩子就這樣葬送了,一個男人就將我的一生可葬送了,可真是不值啊。”

“可是就算是重活一世,我永遠也不可能活得像姐姐這樣瀟灑,這樣讓人羨慕。”她低聲歎了口氣,“我那女兒也是可憐,即使有徐良驥這個畜生爹,可是那畢竟是我十月懷胎生下的孩子。”

雲溪出言安慰道:“你也彆太難過了,你還年輕,未來還有很多可能,你也知道你前半生算是葬送了,後半生還在,好好的活,才不負來人世間走一遭。一個男人罷了,還能將你打擊得體無完膚?”

雲彩搖搖頭,“如今我是真的怕了,我也想通了,餘生要陪伴青燈古佛,為我的女兒吃齋念經。願她來世,不要投胎到這樣的人家了。”

她心意已定,雲溪也就不再相勸,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選擇。

送走了雲彩之後沒多久,判了秋後砍頭的徐良驥也人頭落地了。

溪還像往常一樣,在自己的店鋪了巡了一圈,這才將蔡夫人請了出來,姐妹二人幾年的感情,如今已經十分深厚。

“姐姐,我要走了。”

蔡夫人一怔,“走了,去哪裡?”

雲溪當然不能將自己的任務告訴她,這次來請她吃飯,隻是將跟她道個彆,蔡夫人是所有任務裡,關係最好,感情也最深的朋友。

雲溪著實不舍。可是她必須往前走。

雲溪笑了笑,舉杯與蔡夫人相碰。

她一口飲下。

這晚她和蔡夫人不醉不歸,兩人都喝醉了。

得到消息的蔡陸離匆匆趕來,他將兩人都抱上一輛馬車,先送了蔡夫人回去,這才送雲溪回去。

半路上,雲溪酒意過去,略微清醒了些許。

“怎麼喝得這樣多?”蔡陸離輕柔地撫摸著她的頭發。

醉眼朦朧中,蔡陸離的臉在燈光下分外白皙好看。

燈下看美人,大概就是這麼個道理了。

“其實也有一個好處,我永遠都記得你現在的模樣,但是我,”雲溪說得喉嚨有些哽咽,“我想看到你老去的樣子。”

蔡陸離隻當她喝醉了在說醉話,便抱著她耐心地哄,“我們當然要陪伴對方,一直到紅顏換成白發。”

雲溪搖搖頭,“我看不到了。”她在心裡說。

這些世界都是相對的平行世界,她穿越到另一個世界的時候,這邊的時光,和另外一個世界的時光並不是同步的,也許她穿越到下一個世界的時候,這個時代已經過去了好幾百年,她永遠都無法知道,蔡陸離老去是什麼樣子。

她就那樣定眼看著蔡陸離,蔡陸離也垂頭看著他。

他看到雲溪眼角泌出了淚水。

他慌忙將之拭去,“雲溪,你怎麼了?喝多了?”

雲溪搖搖頭,她雖然身體醉了,但是心還是很清明,她知道自己身在何方,也知道抱著自己的是誰。

蔡陸離,這個隨時都字啊給予她溫暖的男人。

她伸手將蔡陸離的脖子勾下,四瓣柔軟的唇貼在一起。

到了雲府,外麵的車夫輕輕地提醒了一聲。

“公子,雲府到了。”

蔡陸離抱著雲溪出了馬車,抱著她進了大門,到了她住的院子。

鬆枝見是蔡陸離抱著雲溪回來,心裡一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