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亡國公主(八)(1 / 2)

劉聿會死,誰都沒有想到。

雖然施樂極想要他死,但是還沒有來得及動手。

那麼劉聿到底是怎麼死的呢?

唐夫帷雖然想要借著這次機會讓劉聿解甲歸田,將兵權交出來,但也同樣沒有想要他死。

劉聿的死仿佛是一根點燃的□□,讓梁國臣子對施樂極積攢已久的怒氣加倍爆發了出來,他們跪在太極殿下的廣場上,請求讓唐夫帷賜死施樂極。

法不責眾,就算是想要砍反對人的腦袋,這麼多大臣也實在讓人無從下手,讓梁皇焦頭爛額。

出乎意料的是,太子竟然站出來,力證劉聿的死跟施樂極沒有直接關係。劉聿是窒息而死,殺他的人甚至不屑讓他偽裝成上吊自殺。

太子唐序庭的理由是北邢獄守衛森嚴,施樂極絕對無法進入將劉聿殺害。

雖然太子站出來為施樂極說話,但是還是沒有起太大的作用,百官長跪不起,一定要唐夫帷賜死施樂極。

“公主,現在怎麼辦?”素來穩重的檀素,遇到這樣危急時刻,也不由得慌了神。

施樂極坐在靠窗的貴妃椅上,她朝窗外看了一眼,這梁國的天空和陳國的都不一樣,陳國的雲霧總是很低,縈繞在半山腰。所以陳國也素來有雲上國都之稱。

她靜默地看了窗外一簇開始枯葉的芭蕉良久,轉過頭看著檀素,“檀素,你怕死嗎?”

檀素沒妨她會這樣問,先是一怔,隨即鎮定地搖頭。

“奴婢不怕,奴婢從選擇跟著公主一道來梁國,就已經將生死置之度外了。”

施樂極站起身來,緩慢地踱步,臉上帶著奇異的笑容。

“但是我怕。”

檀素驚愕地看向她,“公主?”

施樂極緩聲道:“這人世間多美好啊。又怎麼會有人不怕死呢?我很怕死,可是相比這樣為國而死,我更害怕屈辱的死。檀素,你知道嗎,自從陳國打了敗仗之後,陳國的子民有不少被梁國的士兵捉來賣到了梁國為奴為仆。那些是我陳國的百姓啊,安居樂業這四個字再也跟他們無緣。我們,包括我們的子孫後代都將終身活在屈辱之中。我怕死,但是如果我的鮮血,能將這些梁國人加諸在陳國百姓身上的屈辱洗刷

乾淨,我將死而無憾!”

隨著時間的推進,天氣越發的寒冷。

天上一輪冷月十分清朗疏亮,銀輝灑在太極殿下一片黑壓壓的人群上。那些大臣還跪在太極殿下,直到宮門關閉也沒有起身。

唐夫帷沒有絲毫反應,似乎是秉著他們要跪就讓他們跪的態度。

極樂宮裡還是一如往常那樣寂靜,寂靜之中似乎又多了點什麼。

“哐當——”

一聲瓷器摔落在地的聲音清晰地傳了出來。

殿內燈火通明,一個著妃色褻衣的女子伏在地毯上,黑長頭發將她的身體蓋去大半。她手腳不停的痙攣著,似乎在經曆巨大的痛苦。

殿內隻有她一人,摔碎的瓷器散落在她身邊,幾乎要割傷她。

殿門‘吱呀’一聲響。

地上原本不動的人猛地警覺地抬起頭來,雙目熠亮,她上半身下意識地警覺拱起,似乎下一刻就要爆躍出去。

進來的人是衛兀。

她看清衛兀的臉,渾身鬆懈下來。

隻是她似乎極不想在衛兀的麵前露出這樣猙獰難堪的模樣,強忍住痛苦,沙啞著聲音吐出兩個字,“出去。”

然而一向聽她差遣的衛兀不僅沒有出去,反而走了過來。

走得更近了,衛兀才看清她的模樣。

她整個人被冷汗打濕得彷如從水中撈出來的一樣,頭發濡濕地貼在她光潔的臉和脖子上,秀眉緊擰,臉白得幾乎透明。她一雙眼睛黑如深潭,眼看著他走過來,倔強地將頭彆了過去。

“我叫你出去,你沒聽見嗎?”說話時,她渾身都在打顫,顯然是已經痛苦到了極致。

衛兀走到她身邊,跪坐下來,不禁伸出手想要撫摸她因痛苦而弓起的背脊。但手沒落到她身上,他仿似被什麼東西刺了一下,連忙縮回手。

他靜默片刻,才陳述一般地問道:“你給梁皇下了情蠱是不是?所以你才會在月圓之夜,被母蠱反噬。”

施樂極發了狠,她用力地撐起自己的身體,一拳朝衛兀的麵門呼來。衛兀沒有躲開,她拳頭距衛兀的臉不超過半寸時生生停了下來。

她嘴角泌出鮮血,不知在什麼時候她咬破了口中的軟肉。

衛兀眸中的暗色鋪天蓋地地湧了上來,他終於克製不住,伸手將施樂

極摟在懷裡,想也不想地咬破手指,將手指伸到施樂極的口中。

他曾經聽說過,母蠱反噬的時候,若是有陽剛之物喂食,它就會安靜許多。

果不其然,在他手指伸入施樂極口中的那瞬間,施樂極緊繃的臉色頓時就緩和了些許。但是同時,施樂極覺察到他的意圖,用力地將他的手指推開。

“公主!”

施樂極渾身**的。

“不要。”她喘了一口氣,“若是讓母蠱對鮮血上了癮,以後每個月圓之夜我都需要飲血,我不想成為那樣可怕的人。”

“喝我的,”衛兀想也不想地道,“隻要能讓你減輕痛苦。”

施樂極看了他一眼,搖搖頭,“你不知道母蠱都是貪婪的,一點點血它不會滿足的。”

衛兀還依然將她抱在懷裡,真實的溫度從她身上傳來,卻是冷冰的。衛兀聽說過情蠱的傳說,往往種情蠱的人,都沒有好下場,因為一旦子蠱成熟以後,對母蠱的反噬就會更加劇烈,相對母蠱對宿主的反噬也會加重,通常宿主都是被母蠱吃掉的。

他紅著眼眶問她,“為什麼要這樣做?明明有彆的方法…”

體內的母蠱反噬一波接著一波,連喘氣對施樂極來說都是一種折磨。

她卻死死地閉緊了牙關,不將痛呼出來。

她攥著衛兀衣角的手手背上青筋畢現。

這樣的劇痛,施樂極終於支撐不住,暈了過去。

衛兀深深凝視著懷裡的人,目光霍地變得堅定,似乎下了某種決定。

他將施樂極抱了起來,朝殿外走去。

因為文武百官鬨得厲害,後宮反而十分安靜。為了此夜,衛兀已經做了半個月的準備。

後半夜,高聳的宮城城牆上扔下了一根繩子,隨即有一個體型巨大的人從城牆上翻了下來,一步一步借力踩著城牆上的青磚,約莫小半柱香,他成功地下了城牆,一腳踩在了飄在護城河河麵上的小船上。

清冷的月光照在他身上,這才看清了原來他背上背了一個人。

船被繩子鎖在岸邊,他解開繩子,一手無聲地拍打水麵,水麵頓時起了波瀾,小船飛快地朝城外方向蕩出去。

月光照在兩人身上,兩人的臉模糊地映在水麵上,隨即被蕩開的水波分割成

無數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