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8、嫁書生(三)(1 / 2)

“大奶奶,女婢名叫綠荷,原先是在夫人院子伺候的二等丫鬟,夫人將奴婢撥了過來,從今以後,奴婢是大奶奶院中的人了。”

聽到聲音,蘇韞轉過頭,看清跪下的丫鬟的臉,記憶從腦海深處湧了上來。

這是伺候她的綠荷,最開始的時候對她還算衷心,但是後來被鄧席收買,出賣了她,最後做了鄧席的姨娘。

綠荷跪了半晌也沒見新奶奶吭聲,她抬起頭來,看了蘇韞一眼。

蘇韞一直盯著她,見她這樣不老實,心中冷笑了一聲,也就是她前世太傻,這樣第一麵就露出不規矩模樣的丫鬟,她也沒能分辨出來。

一旁還有個婆子,也是分到她院子裡來伺候的,她夫家姓李,在外院伺候,還生了個女兒名叫喜茶。這個李媽是個寬厚的人,就是命不太好。她女兒喜茶容貌生得好,可惜出身不好,一出生就是奴婢,生死都由不得自己做主。蘇韞記得,她還沒死,當時這個雲家已經是鄧席做主了,知縣老爺府上的一個管家不知是從哪裡見了喜茶一麵,當時鄧席要求知府老爺辦事情,就欲將喜茶送給那個管家。

可憐喜茶不過是個十五歲的小姑娘,那個管家卻已經五十多歲了。喜茶是個性烈的,寧願死都不願送給這樣一個老色鬼當小妾,一頭從後院一口井中栽了進去。她死後,鄧席還將惹惱知府管家的火撒在他爹娘身上,在雲府做了一輩子奴才,臨到老了,唯一的女兒死了不說,自己和丈夫還被打了一頓,分彆遠遠地賣了出去。

李媽規矩地跟蘇韞見禮。

蘇韞走了過去,親手將李媽扶了起來。但她也知道,她們現在是主仆關係,不能過於親近,免得惹人閒話,說她不分尊卑不懂規矩。

蘇韞握著李媽的手,她拿出在家裡準備好的荷包,塞了一個給李媽,裡麵裝了幾十文錢,她笑道:“我出身貧寒,對這些大戶家人的規矩也不太懂,以後還要麻煩李媽提點。”

這樣的打賞是要收下的,李媽客氣地推了一下也就收下了,她心中對蘇韞展現出來的氣度有些吃驚,畢竟蘇韞還沒有嫁進來前她們就對她的出身非常了解。

就是個

鄉下女子。原本李媽被分到這裡來,心裡還有些不情願,畢竟大少爺已經沒了,大少奶奶出身又不好,以後說不定就是個擺設,沒想到一身的氣度不像是鄉下來的。

李媽心裡沒來由地覺得或許上天這樣安排彆有收獲,她笑容更加真實了幾分,笑道:“大奶奶折煞奴婢了,以後奴婢一定會儘心儘力地服侍大奶奶!”

蘇韞想著回頭想個法子將她女兒調到她院中來,若是她這輩子能夠破局,好歹也能護著那個小姑娘。

到了第二天,她還沒有起床,就聽到外麵來了個人,輕聲和李媽說了些什麼。

即使沒有聽清,蘇韞也知道是誰。

應該是夫人那邊的人,特意過來讓她不必過去敬茶了。雲大少爺都沒了,她獨自去敬茶,隻會惹人傷感。

蘇韞翻了個身,沒有繼續再睡。即使不需要過去敬茶,她也不能起得太遲,她是新婦,又是鄉下丫頭嫁進大戶人家,無數雙眼睛盯著她,就等著看她笑話呢。

雖然早上吩咐她不必過去敬茶,但是晚上還是將她叫了過去,一家人一起吃頓飯。

平心而論,雲家父母並不算虧待她。至少在她的生辰八字還沒有暴露出來的時候,並不曾虧待過她。後來知道她的生辰八字與他們要找的對不上,雖然恨她,但是也隻是對她冷淡,在吃食衣裳等方麵還是不曾苛待過她。

蘇韞對雲家父母沒有惡感。這輩子趁著鄧席沒有下手,她得提前計劃,讓雲家父母對鄧席起疑,防備著他。最好是能將他趕出雲家,這樣就不會有近距離的威脅了。

蘇韞略作梳妝。雲家給她準備了很多衣裳,她挑了一件素淨的換上了。雖然昨天才剛嫁到雲家,但是這門親事畢竟和尋常不同,她若是穿得太喜慶,難免惹得劉氏不高興。

她帶著綠荷往主院走。

綠荷跟在她身後,本來是要上前引路的,但是蘇韞走的方向是對的,她就一直跟在身後,等到蘇韞穿過了兩進院子,綠荷才忍不住開口道:“大奶奶,您以前來過雲家嗎?”

她這一出聲,將蘇韞驚得一個激靈。

是啊,她這輩子以前不曾來過雲家,她不應該知道路的。

這倒是給蘇韞提了個醒。

她往一旁讓

開,語氣儘量平常,“沒有來過,我怎麼會來過雲家呢。我隻不過是憑著直覺在走,你上前帶路吧。”

綠荷倒也並沒有懷疑什麼,她走上前帶路。

“這府上除了老爺和夫人,還有二公子,還住著一個表公子,姓鄧。”綠荷昨天受了冷落,心裡一直有些惴惴不安的,她沒能成功地在新奶奶這裡刷上好眼緣啊。隻能儘力補救了,於是她便將自己知道的雲家的所有情況都一股腦地全部告訴了蘇韞。

“這鄧公子是夫人妹妹的兒子,也就是夫人的侄兒,鄧公子因為小的時候體弱多病,後來遇到一個雲遊的大師,大師說他的命格和他父母相衝,若是想要保住他,就得寄養在彆人家,就送到咱們雲府來了。算算時間,大概有十多年了。表公子和大少爺以前的關係最好,現在夫人都將他當成半個兒子看呢。”

蘇韞沉默地聽著。

她後來才知道,這個鄧席哪裡是命裡犯衝,隻是他父母看到本來窮困潦倒的雲家發達了,這才想要將自己的兒子送到雲家來,也好分一杯羹。劉氏和她妹妹是同父同母的姐妹,當然不會拒絕。這一住就是十多年,花銷全部都是雲府出,他自己的爹娘沒有出過半個子。

綠荷聽到蘇韞冷笑了一聲,疑惑道:“大奶奶,您覺得哪裡不妥嗎?”

蘇韞道:“沒有。”

她神色和語氣都十分冷淡,綠荷頓時不敢再作聲了。她心裡嘀咕,本來還以為這個大奶奶是鄉下來的肯定沒有什麼見識,到時候還不是任由她拿捏?沒想到這個大奶奶分明就是個極有主意,又很沉得住氣的,根本就讓人猜不透她心裡在想什麼。

綠荷隱約覺得自己這個差事可能沒有想象中那樣輕鬆。

很快就就到了正院,正院的廊簷上已經掛上了燈籠,因為新喪未過,燈籠都是白紙封的,看上去白慘慘一片,隨風搖曳,有點陰森。

蘇韞目不斜視地,到了正院外麵,守在門外的婢女見她過來了,連忙迎了兩步,笑道:“大奶奶來得早,夫人都還沒有過來呢。”

蘇韞對著她微微一笑,她對這個婢女隱隱有些印象,但是不記得名字了。

她一邊引著蘇韞往裡屋走,一邊主動自我介紹,“奴

婢名臘梅,是夫人院裡伺候的。”

蘇韞笑了笑,給她塞了個荷包。

綠荷跟在後麵看得眼紅,為什麼連這個夫人院中伺候的婢女都有打賞,她卻沒有呢?

蘇韞沒坐多久,外麵又有動靜了。

“表公子來了?夫人和老爺都還沒有過來呢,不過大奶奶已經來了。”

鄧席笑道:“大奶奶已經過來了嗎?可能姨媽他們也快了吧。”

這道聲音乍然入耳,蘇韞倏然間握緊了拳頭。

她死死地將牙咬緊。

很快,鄧席的身影出現在視線之內。

蘇韞強迫自己低下頭,不去看他。

鄧席進門繞過寬大的屏風,昨天那個新嫁娘規規矩矩地坐在椅子上,興許是害羞,低著頭不敢看過來。

昨天她被蓋頭蓋著臉,還不知她長什麼樣。

如是想,鄧席笑了一聲,稽首拱手問好,“見過嫂嫂!表弟這廂有禮了!”他一臉嬉笑,仔細聽還能聽到他尾音上揚,帶著一分故意的調戲。

鄧席心想,隻怕這個小姑娘會更加臉紅了。他自負容貌俊朗,這個表嫂隻怕沒見過什麼男人。他心中頓時起了幾分趣味,心想若是這個表嫂不抬頭看他,他就繼續惹她說話。

沒想到那女子霍地抬起了頭,臉上並沒有他以為的臉紅,一臉的清冷,嘴角甚至帶著幾分譏誚。

“看公子應該是個讀書之人,焉能不知禮節二字?公子明知這屋中就我一個人在,即使我身為公子的表嫂,公子是不是也應該避諱一下瓜田李下,在外麵等候,方是知禮?”

鄧席沒料到她上來就是一個下馬威,頓時愣住了。

蘇韞繼續道:“公子也應該知道非禮勿視這句聖人之言,這樣直愣愣地盯著我看,又豈是知禮?我曾經聽說大少爺和表公子曾經是好友,如今看來,”她彆開目光,臉上的嘲笑之意更甚,“隻怕是大少爺平素因病無法出門,沒能結識到真正的君子吧!”

這一席話將鄧席的臉臊得通紅,他原先以為這就是個無知的鄉下女人,誰知人家出口成章,用聖人之言將他教訓得啞口無言!

鄧席的嘴唇囁嚅了兩下,解釋道:“我以為和表嫂是一家人,所以也就沒有太過避諱,若是得罪了嫂嫂,還請嫂嫂莫要怪罪

。”

“表公子的意思是對外麵人就要裝出一副知禮懂禮的樣子來,對家裡人就可以露出本性來嗎?”蘇韞伶牙俐齒,將鄧席訓得無話可說。

綠荷在一旁瞪大了眼睛,她萬沒有想到這個大奶奶竟然是這麼個難纏的主兒,第一次見麵就這樣張狂地教訓表公子!她不是已經告訴她了表公子算是夫人的半個兒子嗎?

就在這時,外麵有了動靜,是劉氏過來了。

蘇韞一聽到丫鬟問禮的聲音,就站起了身相迎。

少傾,劉氏帶著隨身丫鬟進了房間來。

她也沒有見過蘇韞。這會兒見她模樣周正,換了一身上乘料子做成的衣裳之後,即使頭上樸素的什麼首飾也沒帶,身上都透出一股淑女氣質來,心中稍感寬慰,總算給兒子娶的這個兒媳沒算是辱沒了他。

蘇韞連忙下頓行禮,“兒媳蘇氏見過夫人。”

劉氏想到自己的大兒子,心中頓時又傷感了起來。

蘇韞幾步上前,親手扶住劉氏,扶著她往主位走過去,“夫人您慢點。”

劉氏拍了拍她的手臂,問道:“來府上住得可還習慣,身邊的下人伺候得儘心嗎?”

綠荷一聽,頓時就緊張得繃緊了身體。

好在這個大奶奶並沒有說不滿意,隻笑道:“一切都好,多謝夫人體恤,將什麼都替兒媳考慮好了。”

劉氏聽她說話也懂分寸,頓時心中更加滿意,拉著她坐在了自己身邊。

她坐下之後看到鄧席還站在一旁,鄧席是她從小養大的,雲大少爺去了之後,她就將鄧席當成了親兒子,招手道:“席兒還站著做什麼,快過來坐下。”

說著,她轉頭對蘇韞道:“咱們是商戶人家,也沒有那些官宦人家那麼多規矩,一家人在一起吃飯,也不講究什麼男女不同席的。”

蘇韞不動聲色地看了鄧席一眼,點頭稱是。

劉氏又對鄧席道:“席兒,你表嫂剛過門,若是在外麵有什麼困難,你也幫著點。”

鄧席在劉氏麵前規規矩矩的,甚至不往蘇韞那邊看,隻點頭道:“侄兒知道的。”

劉氏又扭頭問一旁伺候的仆婦,“老爺和二公子呢,怎麼還沒有過來?”

那仆婦道:“方才翠雲過去請老爺和公子了,老爺還在考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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